绿葵开始穿上摩罗的衣物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开始学习摩罗的一切言行。
摩罗几乎每日都不在鬼界，她回来的时日少之又少，绿葵只能一点点的凭借多年的默契，暗地里拿捏她的样子，平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
我跟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步一笑的模样，忽然之间，在她的身后，哭的如同一个孩子，尽管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以为只要努力就什么都会拥有的小小蓝华，我已经成为了所谓诸天万界最最尊贵的海皇，我都还是哭的泪流满面。
我永远想象不出，当罗刹让绿葵假扮摩罗那个时候绿葵的心情，因为我知道这个画面，让我一辈子都不可以原谅我的父亲，还有我面上温和可亲，暗地里不知道多么心思歹毒的母亲。
他们都是我所有幸福的侩子手。
我再也无法原谅这样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我想起我曾经为了弥补摩罗的那个月夜，那时候我曾经几度想要放弃绿葵，我曾经也做过那么多那么多让她伤心的事情，她是不是也是这般什么也不说，寂寞的如同被这个世界所遗忘。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绿葵学习了很久的摩罗，终于在十日后的一个夜晚，终于可以完美的做一个假的摩罗，她站在冥河边缘，一袭绯衣，亭亭玉立，仿若我初次见到摩罗的妖娆风华。
眼睛里，没有属于绿葵的万年孤寂，是属于摩罗的骄横还有不安分。
我是在十五日的黄昏时刻回到鬼界的，那个时候，是绿葵假扮摩罗的最后一日，她站在冥河边缘，看着从鬼渊结界处出来的我，有些好奇，点点张扬。
我厌恶的给了她一个眼神，带着鬼奴头也不回的离开。
然后，她在我的身后，望着冥河波涛汹涌的河水，温柔的如同一个极致瞬间。
不久，我跑了回来，少年时期的我，没有丝毫大脑，没有见到一旁的绿葵，一头栽进了河水里，寻找我想要找寻的人，直到最后，在上岸的刹那，落入河水，那个一身绯衣的女子救了我。
我们都以为，那是摩罗，绿葵的亲生姐姐。
少年时期的我很快被赶来的鬼奴带走，入梦的我，却还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被救助上来，没有任何人管的绿葵。
她依旧和曾经一样的年轻，只是不再美丽。
她紧闭双眸，毒水几乎侵蚀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腐肉在她的身上密布，妖物不是鬼魂，她们永远也承受不住鬼界冥河水的阴毒，就连她的容颜，也破损的如同火烧，伤痕几乎让我看不分明她的模样。
我颤抖着，站在她的身边，伸手摸过她的脸，我才发现，她已经没有了气息，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童。
绿葵，她死了。
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可是我知道的这样晚，我居然不知道她曾经救过我，我不知道她曾经有过这样多的过往，我甚至连一句抱歉都来不及说，她就这样离开了我！
没有人知道我究竟有多么恨。
然后，我那株在冥河最中心盛放的父亲，化作一个长身如玉的男子，阴骘黑暗，身着一身黑袍，孤寂的来到绿葵的面前。
他见她没了气息，孤寂如同结了寒冰的双眸里划过丝丝可见的笑意，“这么快就死了，真是没意思。”
回答他的，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我原以为，你会再多活些日子，可是我的儿子，他不需要你这样的女子拖后腿。”
我的心瞬间冷了下去。
他一掌击碎她的身体，让属于绿葵的所有东西都化作虚无，然后在她消失的地方坐了下来。
望着莽莽虚空，如同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然后落下泪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会流泪的鬼魂。
我一直以为鬼魂是不会有眼泪的。
那是奢侈。
“可是，你是最适合他的，你和她一样的温柔。”提起那个她，他柔和了，化开身上的阴冷，变得轻柔，“可是你们都那么笨。”
“我明明已经杀死了你，让我的儿子远离你的危险，可是为何我会这般舍不得……”
他伸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你的魂魄还未走远，别恨我。”
“只要你只做他的仆，不要他的情，我就让你复生，你知道你是宿命选中要为他而死的，趁他还未爱你，放了他。”
说罢，他也不管绿葵有没有听见，随手从冥河最阴冷的河中心卷起一团黑泥，做了一个精致的泥人，给泥人的心口用万年寒冰做了一颗心脏，然后朝将泥人放在草地上，在空中挥挥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远方而来，钻进泥人。
待罗刹停下手，那泥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了，然后化作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活了过来。
一身绿衣，一眼平静，深沉似海，她看着我的父王，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一个礼，轻声道:“绿葵多谢王的圣恩。”
“记住，不要挡着蓝华的道儿，他永远只是你的主子。”
“绿葵遵命。”
五岁的小姑娘抬起眼眸，看着罗刹离开，厚实的刘海北风吹起，只看得到那张白皙的不似真人的额头上，一道腐蚀般毁灭性的伤疤，横亘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狰狞可怖，那是河水给她的痕迹，是我给她的痕迹。
我看着她，看着她坐在无名树下，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没有哭没有笑，岁月似乎夺去了她所有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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