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方。
整个环境阴暗而潮湿，像是在湿重的雾气中，浑身的不爽利，连呼吸一口空气都像是在受罪。
伸出右拳，整条臂膀如同断掉了一样，使不上劲。
“极骸？”张禄试探着问道。
没有回答。
“缄默？”
依然毫无反应。
张禄用力揉着眼睛，试图看透重重的迷雾。
有效果了，但……
张禄站在熟悉的走廊里，没有灯光，只有两侧的应急灯亮着诡异的绿光。
这是……研究所？不、不可能。
张禄直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的死状，怎么可能回到这种地方？
抬起头，左手边的门框上挂着牌子。
301
是自己的实验室。
张禄伸出去推门的手一顿。
去么？里面的景象，张禄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那，去又如何？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入眼处，是一张还算清秀的青年面孔，透着一股子惊恐。
各种各样的试剂被扫倒了一地，青年蜷缩在实验台下面的柜子里，不住地往里面退去。
但那种试剂柜又能有多深？
张禄跨出了一步。
“吼！”
一道黑影从门后窜了出来，直奔张禄的脸上而来。
“啪”
张禄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握，便将偷袭者捏在掌中，任由它如何挣扎也不能逃脱那只铁爪。
极骸，确切的说是前世的极骸。
弱小、虚弱。这是换得它自由行动所必须的代价。
“你、你放开它！”
柜子里的青年挣扎着冲了出来，但张禄侧身，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上，踏住了他的胸膛。
这张脸，真是让人生厌。
前世的脸。
踩下去，就像前世他的死法一样，这不过是个幻境，踩下去！
心底一个声音歇斯底里地呐喊着，煽动着。
张禄闭上了眼睛。
“咚”
前世张禄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此时的张禄不知为何力量极大，竟令其一下晕了过去。
极骸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挣脱了张禄的掌握，扑向了它的主人。
“呵。”张禄冷笑了一下，转身便走。
一步，踏在了河畔。
三军竞发。
扬起头，张禄眯着眼睛细看，看清了那飘扬的虞字大旗。
还有正前方，那个已经换上了一身布衣，却依然中气十足的征南王。
张禄忍不住上前两步，细看这位起身于微末，却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
看那斑白的鬓发，五年，王爷也老了啊。
张禄轻轻叹息，回头望向军阵，那里，应该也有个自己——现在的自己。
怎么，还准备让我动手？
脑海中毫无回应。
张禄像是一个局外人，穿行在最后的战场上，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刺下马来，被丢进水里。
直到那个少女从天而降，捞起几近溺亡的自己。
杀心骤起。
“说真的，又来一次挺没意思的。”张禄挥起左手，滚滚杀气随心而动，凝实成一杆深灰色的马槊。
没有丝毫的犹豫，张禄倒转枪头，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白帝给的止杀铭，没有问题。”
在失去意识前，这是张禄最后的念头。
在变的是他自己。
“呼、呼。”
张禄翻身而起，果不其然，被迎面而来的一条舌头给洗了个脸。
极骸待他镇定下来后，将他拖入了洞穴中，守了张禄一整天。
多谢、多谢。
张禄取出那块止杀铭来，终于在只言片语中找到了原因。
说来荒谬——那是因为自己在联通缄默后，止杀铭的境界就已经突破了。
“修道修心，本为一体。心有余而道不足者，当逢劫以立命；道有余而心不足者，当逢魔以安神。”
张禄相当于是开了外挂，在杀气还没有完全被提纯的情况下强行借用缄默强大的算力突破境界，便遇上了自己的心魔。
止杀铭上说得明白，此法心魔无外乎两种：
其一舍身，其二舍人。
舍身者憎己，倘若斩杀了旧日的自己，无异于对过去的否定，连现在也存在也会一同消解。
舍人者恶生，倘若在里面肆意屠戮，实则是在摧毁修士最后的心防，彻底抛弃了底线之后，即便醒来也会陷入疯狂堕向魔道。
想及时醒来也容易——对自己下手。
有我非是我，无我即无魔。
“这玩意儿修炼起来真是墨迹，”张禄不由得抱怨，“也没见那帮大能有这种烦恼。”
【检测监管者精神状态：平稳】
缄默的声音在张禄的脑海中及时响起。
【维持监管者健康消耗大量能量，亟待补充】
【检测到脱离监管的生物两只，是否作为应急物资】
“啊……啊，”张禄顺口答音，末了突然反应了过来，“等会儿，别介！”
不一会儿的功夫，缄默降落到地面上，带着两只蔫头搭脑的人面雕。
这两个倒霉鸟试图趁着极骸照看张禄的空档跑路，却没想到被高空中的缄默给撞了个正着。它们也试图了反抗那个看不见的大家伙，却被缄默控制着岩石将它们困了起来。这一天下来在空中滴水未进，眼瞅着就要奔向生命的终点了。
张禄：……
“你看吧，不让你们跑偏要跑，快把自己玩死了吧。”张禄叉着腰，身后的极骸吊起一块鲜肉，人面雕当场脸也不要了，里面的触手伸出，当空乱舞，涎液流的到处都是。
但什么也捞不到。
更多的黑色丝线将它们捆成两个粽子，肉块就掉在它们触手所能及的范围之外一点。
只许闻，不能尝。也算是对这俩家伙作出的小小惩戒。
张禄没再理它们，短暂的入魔对他精神的压力还是有点大的，没空料理这些杂事。
缄默作为外脑而言功能强大，在计算后，令他瞬间突破五六个境界都是可能实现的，但这一来并非他真正的水平，长时间透支身体和精神危害巨大；二来就以止杀铭为例，如果入魔的效果再翻个五六倍，张禄不能保证自己还醒的过来。
外挂终究只是外挂，入魔直接拷问修士的本心，如他在幻境中呼唤无果一样，无论是缄默还是极骸都是没办法从旁辅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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