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弯下身子仔细查看，模模糊糊的影像让其难以被辨认，但王慧芝却一口咬定着他的名字，“周国平，周国平！”
“妈，他是谁？”
“你爸爸这一辈子就毁在他手里了！”王慧芝的食指像是一根钢钉钉在了周国平的脸上，目光也越发凶狠，仿佛生怕照片上的人跑掉似的。
丁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走了进来，说：“我听我妈说，他当年是二厂生产部的部长，改制之后，成了公司的总经理。”
林北皱眉道：“你认识？”
“上个月他们公司的新厂区要破土动工，上了新闻。”丁卯摸出了烟，递给林北一支，说：“当时他作为退休领导出席了奠基仪式，新闻里还特别介绍了。”
王慧芝抓住了林北的胳膊，严肃地说着：“小北，这件事我给你说过，你忘记了吗？”
林北被问得一头雾水，他可以肯定在今天之前，王慧芝从未说过这档子事情。
“妈，你再好好给我说说！”
王慧芝松开了手，走到床前，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相框，抚摸着照片里清晰的人，碎碎念道：“端明，你这一辈子也太苦了。”
说着，她就将相框递给了林北，似乎要向自己的亲儿子证明林端明曾经真的存在过，而非她心中的臆想。
林北当然知道林端明是谁，也清晰地记着小时候是谁把自己扛在肩膀上，托起了幸福的童年。
“妈，这人是怎么毁了我爸的一生的？”林北蹲在王慧芝膝前，看着林端明的照片，又看了看那双逐渐涣散的双眼。
王慧芝的话语向来支离破碎，思路又多生枝节，只要她的记忆开始模糊，就会反复地反问自己，“是啊，为什么呢？”
听了这番话，林北的心都凉了。
“慧姨，你快说啊！”丁卯急得直跺脚，生性仗义的他不免爆着粗口，“那瘪蔫老头究竟对明叔做什么了啊！看我不削他丫的！”
王慧芝的双眸回到空洞无神的状态，跟林北来时一样，把相框抱在了怀里，嘴里絮叨着：“是啊，为什么呢？”
林北站起了身，有力没地使的他无奈地说着：“没了。”
“什么没了？”丁卯追问着。
林北将手中的那支烟捏得稀碎，一股股青筋从胳膊上爆了出来，说：“那段记忆，它没了。”
......
从养老院出来，已经快午夜12点了。
林北和薛予诺坐着丁卯的出租回了城，而温丁二人自然知道他的心里装着事情，只是默默地陪在一旁，没有多言。
等车来到朝外大街的时候，丁卯减速靠边，说：“到了，北哥。”
薛予诺狐疑地透过车窗朝外面看去，半秒之后又转身问道：“小北哥，你不回家吗？”
林北这才仔细瞧了瞧这位从小跟着自己和丁卯屁股后面转的小妹，虽然只是三个月没见，但总觉得比自己离开时出落得更加水灵了。
他把心里的困惑暂时收起，转而露出阳光的笑脸，“你先回去。丁儿，记得把宁宁送进家门。”
丁卯还是亮着【暂停】的灯牌，点上一支烟，看着后视镜里林北拉开了车门，在夜色中朝马路对面跑去。
薛予诺望着林北匆匆远去的背影，担心地嘀咕着：“我咋感觉小北哥像是变了一个人？”
丁卯深吸了一口烟，他的视线也没有离开林北，倒是淡淡的烟气从车窗的缝隙里飘进了夜空。
“走吧，送你回家。”丁卯将抽了半截的烟掐灭，重新亮起了【空车】的灯牌，说：“坐前面来，待会路上我也好拉拉客。”
薛予诺沉闷地答着：“哦。”
林北过了马路没多久，就转身进了国贸停车场，而一辆在车库里打着双闪的奔驰C200正等着他的到来。
在林北距离奔驰还有五六米的时候，车上的人下了车，恭恭敬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面带笑意地说着：“您在红山可是彻底掀起巨浪了，现在公司各部门的群里都在讨论您呢！”
来人正是高敏，她在接到林北的消息之后，立马从家里赶到了这儿。
林北也没上车，摆手说道：“带我去公寓瞧瞧。”
高敏连连点头，还以为是林北不熟悉地方，才让自己来带路，一个劲儿地答应着：“好，好！”
新城国际坐落于朝阳门外大街6号，紧挨着朝外大街。
身为天城CBD中的老牌高档公寓，这里不仅紧靠世贸天阶，而且高楼层还可以看到日坛公园，再往外便是使馆区。
闲时在小区里面转一圈，大概能碰见两类人。
一是遛狗的外籍人士，他们或许就是不远处各个市值千亿的外资公司的驻华高管。
二是戴着墨镜、片酬千万的各类明星。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寸土寸金的土地上，开发商并没有把公寓改造成“人窟”，而是为它预留了足够多的绿化空间。
这里种植了1000多种绿色植物，使园区一年到头都能看到不同的景色。
24小时的物业非常的便利，不仅每栋楼都配备了专门的管家，而且每周还对对园区进行清洁，在草丛中喷洒杀虫剂，从根本上消除了因绿化太多而招飞虫的尴尬。
而林北之所以选择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
在他还在为温饱挣扎的时候，他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入住这样的高档社区，感受一下他认为的有钱人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林北在高敏的带领下进入了小区里面，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小区极具代表性的黄色小马街景，高敏连声说：“林总，这边走，你的公寓在15号楼。”
二人在小区内穿行，走了大约十分钟后，来到入户大厅。
再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进了电梯。
高敏边按着23层的按钮，边介绍：“这里的物业非常好，有24小时热线。要是有什么需要，打个电话就上门了。”
林北点着头，在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问道：“高经理，你在红山潜伏了这么多年，又主管行政人事，有没有能让我放心使用的人呢？”
高敏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按着电梯按钮的手迟迟没有放下。
她看着林北那双饱含仇恨的眼睛，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
这可不比不问林北为什么要选这里的原因了，于是她战战兢兢地问着：“林总，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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