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蜉蝣
良久，程觉长长吐出浊气，蓦地睁开双眼，眸底瞬间闪过一丝神光，浑身暖洋洋的，神情体泰，似乎刹那间全身骨头都轻了好几斤，心神变得无比愉悦。
“刚才我仅仅吞服一口灵蜜，对修炼的帮助就如此之大，也难怪那些底层修仙者们，只要一听到某种天材地宝出世的消息，就会欣喜若狂，蠢蠢欲动了！”
程觉缓缓收功，腹部飞快起伏，手指掐诀，神返于心，斩断杂念，脸上无悲无喜。
通过刚才的修炼，他体内真气又壮大了几分，原本在经脉内奔腾不息的溪流，逐渐汇聚汹涌，借助灵气节点的地理优势，无数莫名气息透体而入，飞速滋润浑身细胞。
吐出浊气，吞入灵气，功法缓慢运转，体内隐隐发出风雷之声，皮肤不断剔除出些许杂质，往来循环，连绵不绝，潜移默化间，强化着一身筋骨皮肉。
“山中无甲子，修炼不记年。难怪在传说中，总有大能者一次修炼闭关，外界就可能过去几十上百年时间的传闻。以前，我还以为他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毅力惊人，今日才知，原来修炼过程是如此舒爽！简直是无比上瘾，让人欲罢不能！”
程觉安然独坐，又默默闭眼，仔细感受体内的变化，随即起身，朝着洞外方向，脚尖往后轻轻一点，直接电掣而出。
洞外，烈日高悬，天高地阔。
程觉闪身出洞，飞快腾挪跳跃，脚尖在石台边缘一点，整个人化作离弦之箭，在悬崖峭壁间，极速移动。
远远看去，陡峭险峻的崖壁表面，杂花生树，云雾缭绕，一道模糊身形，带起连串残影，于无数松柏石缝顶端，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速度快如奔雷。
许久之后，程觉沿着阡陌纵横的田埂，绕过一个山坳，远远能看到位于村口大榕树下，十多个稚童围拢成团，正守在小黑板前，发出整齐划一的朗朗读书声。
“这些小萝卜头，熟悉完《开蒙经》后，没想到现在还挺努力的……”
程觉微微一笑，之前半年时间里，他该教的都差不多教完了，这些小孩子已基本学会了大部分日常字，读写不成问题。
如果说，他们还想走通过读书考取功名的路子，那就必须去私塾，或者是选择县城书院继续深造了。
一念及此，程觉不由微微叹气，此时更不想跑过去贸然打搅，索性施展开迅疾轻功，从另外一条小路，悄咪咪返回到村落。
“程小哥，你回来了？”
“哎呀，小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家娃儿昨天被当铺看中，收做了学徒哩！”
“小程呀，走走，今天来老叔家里喝一盅，婶子这两天都在念叨你呢！”
“婶子，恭喜啊！”
“阿叔，今天小生还有事，改天再来登门拜访哈！”
程觉一边寒暄，朝相熟的村民回以微笑，一边信步直走，沿途经过一间间茅草屋，偶尔能遇到几个肩扛锄头的农夫，或者背挎竹篓的村妇，对方都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行不过多远，告别路遇的村民，程觉摇头失笑，直接返回到了自家的小院落。
在枝叶繁茂的桃树下，黄犬蜷缩成团，正懒洋洋的趴伏于树根旁，呼吸均匀的打起酣来，沐浴在金色阳光下。
“唉，”程觉叹口气，止步于桃树底下，轻轻蹲下身子，望着酣睡正香甜的狗子，脸上满是复杂之色。
“呜……”
黄犬轻轻睁开眼睛，感受到头顶那双抚摸的温暖大手，瞬间兴奋的吐出舌头，身后大尾巴扫来扫去，嘴里发出呜呜声，不断用脑袋拱过来，伸出两条前爪，试图抱住程觉的脚踝撒娇。
“阿大，果然是岁月不留情！看来，你，终究也老了啊……”
程觉心中感慨，望着哆哆嗦嗦站起身的黄犬，眸底隐现不忍，赶紧伸出手，开始捋顺它背部杂乱的毛发。
“呜呜……”
黄犬抬起脑袋，委屈巴巴的折起飞机耳，咧开舌头望向程觉，一双硕大眼睛早已不复往日的明亮，此时看来颇有点暮气沉沉。
它尾巴狂甩，脚步缓慢挪动，不断拱着程觉胳膊，时不时发出低沉呜咽声，似乎已经预感到什么，眸底甚至拟人化的露出一抹忧愁。
这条黄犬，已陪伴他家足足十多年，对于绝大部分狗狗而言，都可谓非常高寿。
这一年多来，尽管程觉已经没再带黄犬出去打猎，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但阿大的身体健康状态还是每况愈下，逐渐恶化，变得越来越糟糕。
时至今日，阿大的反应能力，听觉，嗅觉都开始退化，变得无比迟钝。
以前，程觉每次回家，大老远听到脚步声，黄犬不管是不是处于熟睡状态，都会飞快跑出来迎接。
而刚才，程觉甚至走到其跟前，都没能吵醒它，可见阿大此时的状态是何等之差，犹如一名步入暮年的老人，变得异常嗜睡，身体机能，感知能力，都已经大不如前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命又该是何等脆弱，恰如蜉蝣，朝生暮死。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不成仙，衰老这种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就永远无法摆脱。阿大，辛苦你陪伴了我家十多年。这段时间，我哪里也不会去，会好好陪着你的！”
程觉无奈摇头，以他此时养元后期的修为，再加上对人体血肉骨骼的了解，触类旁通下，又探出神识扫描，早就看出黄犬体内，已经全身气血枯败，很明显是不久之后，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了。
“汪……”
黄犬眯起双眼，享受着摸头杀，嘴里发出低声呜咽，仿佛听懂了程觉的话语。
下一秒，阿大蓦然强打起精神，昂首吠了一嗓子，接着又用脑袋蹭一蹭程觉，随即懒洋洋趴在地面，开心地咧开嘴，吐出了长长舌头，似乎在用行动以示安慰，告诉他不要为自己伤心。
“阿大……”
程觉身形凝滞，揉动黄犬背部毛发的手一顿，沉思良久后，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站在桃树底下，一边催动体内真气，缓慢运转《五行诀》，一边倚靠树干，陪着阿大一起安静的晒太阳。
一人一犬，并排而坐，时间似乎在此刻过的极慢极慢。
黄犬扭扭身子，把头枕在程觉的脚背，沐浴着温暖阳光，微闭双眼，又开始轻轻打起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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