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方才在远处听了个大概知道这里有个疯子，在看到青面人的瞬间，江瑜还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江瑜，山里撞鬼了。
无视了正在使眼色的尹竹，江瑜硬着头皮走上前一指密林深处：“找哥哥是吧，他往那边去了。”
青面人听闻此言没有怀疑，顿时喜形于色，也不理在场几人了，大笑着向林子深处狂奔而去，碗口粗细的桃树拦腰撞断了四五棵。
傻子才会跟疯子硬碰硬。
尹竹愣了半晌，看着江瑜的表情仿佛见鬼：“你竟然跟疯子都有的聊？”
“嗯，平常和你聊出来的心得。”
这其实还真不是骂人，认真算来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尹竹只有十三岁，江瑜哄小孩的心得说是从她身上练出来的毫不为过。
毕竟这个陷入自身世界的疯子看上去心智也如孩童一般。
尹竹刚从紧张的气氛中缓和过来，没听出来江瑜话里有话，过去看池双燕给孙老包扎伤口去了。
江瑜走到一棵断树旁边，手掌拂过断面，仔细端详着裂口。
扪心自问，换成是他自己直撞而去，这些树顶多是树根摇动然后将他拦住，根本不可能从中断折，那得他是刻意运力劈砍树干才能达到的效果。
疯子练功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而一个武林高手往往心智坚定，断然不会只因为哥哥失踪这一件事就心智失常。
难道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造成了他兄长的失踪？
又或者是他的兄长因他而死，但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青面人心智有缺，知道症结便可轻易控制，孙老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想不到，为什么会被逼入绝境？
江瑜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人。池双燕没有示警，说明孙老身上的伤并不是他自己伪装出来的。
只是……
江瑜可不觉得这荒山野岭的存在偶遇一说。
若是昨晚约孙老见面的人要求他被青面人打伤的，那么之后三人被声音吸引过来，池双燕给老人治伤这些事情的确都是必然发生的、可以设计的。
可这样接近池双燕又能如何，孙老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一样能和她说得上话啊。
江瑜想不出个所以然，走过去问了一句：“他伤的重吗？”
池双燕扶着孙老离开树下，轻声叹了口气：“别的都还好，只是腿上的伤口有些深，少说要养半个月了。”
孙老听见这话挥着独臂逞强道：“哪至于半个月，这点伤啊，老头子我明天就能下地走了。”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孙老还单脚跳了一下，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吓得尹竹连忙伸手去扶。
尽管孙老一直在强调他可以自己回去，三人还是决定先将他送回桃城，明天再去三虎寨。
这场景似曾相识。
代为掌家后，池文成也曾几次提议剿匪。但除了对付一些新起的绺子，其他行动总会无疾而终。
这在江瑜看来十分邪门。
封家寨这种业界标杆就不提了，三虎寨这种名字就插满flag的山寨凭什么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一山不容二虎没听过，三个和尚没水吃也没听过？
江瑜私下里找人打听过，还真就和名字一致，这三个当家的原本各领一个寨子，是最近十年才并为一家的。在这合并之后十年中，三人从未真正红过脸，要说有什么龃龉，也顶多是手下人彼此看不惯约个时间地点比划两下子。
可能真就是兄弟情深惺惺相惜，又或者这里其实不是武侠时代，而是什么山贼王吧。
江瑜难以理解，江瑜强行理解。
越是临近桃城，周围的桃树越多。尹竹到底是少女心性，行走于花香之中心情也缓和了下来。
“孙老，您是怎么惹上那人的？”
尹竹回想着刚刚举止怪异的青面人，此时已经没了恐惧，只剩下了好奇。
孙老闻言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进林子里后，也可能是出城时就跟着我了。”
“那么久！”
尹竹是个优秀的捧哏。
“他走路无声无息，我也是走错路想折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身后有人跟着的。”
这就是鬼扯了。
轻功在身没有脚步声并不稀奇，可这么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在林中横冲直撞衣服都被划成那样了，肯定有刮蹭到枝叶的时候，怎么可能一路都没被发现？
更何况……江瑜脑海中浮现出青面人离开时的场面，说他能悄声无息的跟着人和说一头犀牛登萍渡水没什么分别。
江瑜更加警惕了几分。
孙老还在讲述他遇到青面人的“经过”，看样子似乎并不知道江瑜发现了他昨晚赴约的事。
尹竹想着那么一个鬼一样的人跟着自己的场景，感觉寒毛都竖起来了。
一个敢讲，一个敢信。
因为带着个腿脚不便的孙老，四人返程时走的大路。在尹竹的指引下，江瑜果然看到了她说的永安亭。
藏在桃云之中的它的确不太显眼，亭前的石板路上生着杂草，就连写有永安亭三字的横匾上也结了蛛网。
孙老望着永安亭，长叹一声：“要是真能永远平平安安的就好喽。”
一路没怎么讲话的池双燕忽然开口道：“哪有永远的平安，不过是一时安稳罢了。”
孙老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继而摇头笑道：“一时也很好了。”
回头看了看不远处掐了桃花往江瑜头上插的尹竹，池双燕对孙老说道：“我扶您去看看吧。”
江瑜本就在盯着孙老，此时看两人突然要去永安亭，也跟着拐过去了，被正在作乱的尹竹得了手，鬓角插了一枝粉白的桃花。
咔——
忽悠一声机括清响，永安亭前的石板路上两块石板向下一倒，地面凭空出现一个大洞。
池双燕此时正在地洞边，被孙老一拉整个人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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