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孩子就在天宁师范读书，比你们大一点，正在读研究生呢。你们看这是在校门口拍的照片？”
边说着大叔顺手翻出手机的照片给他们看，上面是两个人的合照，一位阳光高大的年轻人搂着他的肩膀，身后是庄严的校门，樱花正红。江小北想起他刚到学校那会也在那拍过照片，爷爷看了高兴地咧开了嘴。
可以看出大叔满眼的自豪，天宁师范作为国内一流的师范院校，优质的教学资源以及比较稳定的体面工作使得它享有盛名，是很多学生和家长心中理想的院校。
江小北摸了摸鼻子，啃了一口苹果。
“叔叔，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天宁大学的学生呢？”夏冰语有些好奇地问。
“这还不简单，你桌子上地杯子就刻着天宁师范地标识，我儿子也有一个一模一样地水杯，就摆在我家桌子上。”
夏冰语看着面前的水杯，银色质地的外壳上镂空着一对同心圆，用行楷篆刻的天宁师范中英文字样环绕其上，校徽的下方是“立德传道，求真明辨”的校训。
“你们这是出去玩还是咋，我孩子今年暑假没回家，我想去天宁看看他。”大叔脱下了外套，继续说。
想来他家离天宁并不远，这会快到中午，再过几个小时就到目的地了。
“没有，只是有点事请假出来的，现在回学校。”
江小北坐着听着，他的话好像在童年时都说光了，刚见到他任谁都觉得是个沉闷无聊的人。
“奥这样啊，小姑娘你们是哪人啊？”大叔一句接一句，像一条河流。
“我是汉城的，他是秦山的。”夏冰语替江小北一并回答。
“汉城是个好地方啊。热干面，星光楼是不是，这两年发展都快赶上江宁了。秦山啊，秦山人有意思，年轻的时候去过一回，路不好走，坑多的很。”
江小北转头盯着他，大叔笑着又说：
“确实是，早以前的时候听说还流行骗婚来，不过那会其实全国都有。”
江小北默不作声。
临中午了，初冬的阳光并不晒人，但依旧晃眼。江小北拉下了窗帘，起身去上厕所。夏冰语又有些饿，继续啃着饼干。大叔拿出家里自制的肉干，递给夏冰语他们一大份，说他坐火车常常带着牛肉干，方便又有营养。夏冰语没有拒绝大叔的好意，突然觉得方便面也没有那么好吃了。
江小北没有吃大叔的肉干，他说有苹果就够了，于是继续吃着苹果。
下午三点，火车终于到站。夏冰语屁股已经坐麻了，撑着手站起来。大叔刚睡醒来不久，夏冰语再次道谢，然后笑着说再见。
他们分散在人流中，旧的一批人下车，新的乘客继续踏上新的旅途。列车的终点，同样是下一个起点。拉上新的人和故事，在长鸣声中往远方贩卖。
或许再见，或许不见。
江一鸣在车站外等待着，今天刚好是周末。尽管江小北说不用，他依旧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倔强文字背后竭力克制的情绪。所以查了下车次，提前赶了过来。天科离天师范并不算近，在学校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见面说起来挺容易，做到却很难。
江小北接到江一鸣打过来的电话，说他在车站出口处等着，快冻死了。江小北笑着说谁叫你来的。
天宁的位置比秦山更偏北一点，但今年的雪还没有到来。空气中已经飘着浓烈的风，一周过去，气温降了许多。江小北和夏冰语都忽略了天气的变化，依然穿着单衣。
“嘶，冻死了冻死了。要不打辆车回去吧？”夏冰语双手抱住身体打着冷颤。
“有朋友过来，一起玩到大的哥们，天科的，那咱们等会一起过去。”江小北打算先一起到学校附近再说。
江小北和夏冰语快步穿过拥挤的人潮，工业信息化的城市气味在四周矗立。陌生而熟悉的味道涌入身体，江小北有些恍惚。
出口处豁然开朗起来，阳光很亮，染着已逝秋日的橘黄，勉强给人一点心理安慰。街头上人们行色匆匆，只有站着不动的江一鸣。手里拿着两个烤红薯贴在脸上，脸蛋通红。依旧是那身熟悉的黑色外套，江小北在出口处和他对视。
他招了招手，扬起手里的红薯。
夏冰语也看到了对面的江一鸣，看上去比江小北高一点，穿着蓝白渐变色的连帽羽绒服和直筒牛仔裤。
江小北走过去照江一鸣胸口锤了一拳。
“哎吆，来，先吃个红薯暖和暖和，找个地方坐下再说。哎，她是？”江一鸣假装很痛的揉着胸口，看到一起走过来的夏冰语，他十分疑惑，难不成也是来接江小北的。
“奥，这是天师范的同学，夏冰语。路上遇见的，刚好一起回来。”
下了火车，夏冰语恨不得立马躺进宿舍的被窝里，冷的站不住脚啊。况且离校这么久，有一大堆事等着她，还有不久的考试，想想就有些头疼。
“那我先回去吧，学校有好多事。啊，谢谢。”夏冰语接过江一鸣递过来的红薯。
“那先一起去学校那边，反正都一样。”江小北吃着红薯，有些烫嘴。
上了车立马暖和起来，江一鸣听江小北一边吃一边说着家乡那边的变化，不免有些感慨。夏冰语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江小北是用方言说的。
江一鸣没有问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听着。江小北此时好像小时候的样子，一张嘴就带出热闹，转过话头说着从前的风铃和下棋的老头，江一鸣仔细看去，只见红薯的热气笼罩着受伤的心，玻璃片长着黑色锐利的双眼，洞穿血肉。
他有点想哭。
夏冰语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江小北感到奇怪，没想到一直沉默寡言的江小北居然这么能说，就好像不会说普通话的老外一样，一下子说起了母语就轻松多了。
她听着江小北笑着笑着说，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可突然看见江一鸣眼含泪光，她大为疑惑。
江小北确实憋太久了，在空旷的世界里风听不懂他，山也保持沉默。在大人面前他必须当个大人，只有成年人一般的成熟才能减轻她的担心。
但在江一鸣面前，他绷不住了。在江一鸣的眼神里他感受到到一种属于男孩的温柔力量，像大地一样坚实宽广。是和儿时的夜晚，他安慰着江一鸣睡觉时一样的感觉。
一眼望穿你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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