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迎来终曲之前，再退回到乔·哈德森等人商讨逃亡、以及嬴政独自面对破壁人白月之前的某个时间点。
……
夜晚，在自然保护区的深处，有一条被草地夹在中间的小溪。
小溪流水的声音很悦耳，而在缓缓流淌的河水中，倒映着两个体型不一样的男子。
它勉强地倒映出两张不同的脸庞，一张带着微笑，一张则是愁眉苦脸，但即使如此，也丝毫掩饰不住他们两人眼神中透露出的那股深邃与睿智的味道。
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像两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而这两人曾经的身份，也的确称得上“巨人”二字。
“雷迪亚兹，没想到我们真的活到了太阳系快要灭亡的时候。”希恩斯叹了一声。
坐在旁边的雷迪亚兹，开玩笑说：“哦？我可不记得跟你有这样的约定。”
“别误会，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从头到尾都是……”
雷迪亚兹活了这么久，自然听出他的意思，于是主动向他询问。
“还惦记她？”
“关于惠子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了，因为我的软弱，让我失去了一切。”希恩斯连忙摇摇头，
但不知他是在否决雷迪亚兹的想法？还是否决自己的一切？
“你好歹也是面壁者，拥有地球上很多人都得不到的特权……虽然是以前。”
“我的计划失败了。”希恩斯欲哭无泪的笑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谁不是啊，我们这些面壁者，哪一个有成功过？连最接近成功的罗辑，结果还不是被李华抢了功劳。”
说实在话，雷迪亚兹是真心不会安慰人，毕竟以前是在战场上战斗，遇到这类人的最佳方式就是劝退，因为失去战斗意志的人，不是去战场上的料。
只不过希恩斯不是战士，而是一名失去目标的过气政客，什么都不用做，享受着本不属于他这代人的待遇。
再加上山衫惠子的叛离、精心策划的计划被最爱的人识破，换做是雷迪亚兹，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不，性质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希恩斯是很认真的说出这句话，并直视对方的眼神。
“雷迪亚兹，你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借此创造出恒星型氢弹和新固态合金，造福了无数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然后呢？其他人也要讲吧。”雷迪亚兹纯粹当故事听下去。
“罗辑博士所发现的黑暗森林法则，毁灭了三体星系，让我们苟活到现在。”
“再然后呢？泰勒你可没提过。”
“泰勒？你比我还清楚他的情况，虽然他的面壁计划没有成功，后续也没有像你这样造福世界，但是吧，他提拔了你儿子这样的怪物，继承他的衣钵，这一点上就足以让他功过相抵。”
不知道怎么说，雷迪亚兹居然更加认同他的说法。
“别忘了我，泰勒这家伙即便不提拔，我也会提拔的，只不过风险会大许多，毕竟泰勒所代表的国家，是听证会所不能招惹的，而我，只是个第三世界的佼佼者，他们为了杠我而杠，轮流否决我的一系列计划，试图把我赶下台，从而把我的位置让给他们扶植的人，只因为我是‘野蛮人’。”
面壁者认命自己的继承人，这本就是国际社会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毕竟，面壁者不能等于独裁者。
当时雷迪亚兹的想法是：假如自己的面壁计划失败了，他不仅会放弃面壁者的身份，还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乔·哈德森成为面壁者的机会。
看似顺了这些政客的意，实则全在雷迪亚兹的计划之中。
说到底，乔·哈德森是他的亲生儿子。
“即便乔·哈德森的真实身份被暴露了，他也能借这个机会上位，只不过，那就要靠他自己了。”
只不过由于这个计划没有实施，除了希恩斯，雷迪亚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而希恩斯先是仰天长叹，好似是在回忆，又感觉是在懊悔……琢磨了好一会，然后才重新正视起对方。
“对于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正式向你道歉，我尊敬的雷迪亚兹先生。”
没错，希恩斯居然当着他的面道歉，不仅态度诚恳，还用上敬语。
这说明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化解了。
“你看，我们之间的事不就化解了。”
希恩斯有些担忧的说：“那你跟泰勒……”
“在他进入坟墓的时候，我们的恩怨早就灰飞烟灭了……对了，他在临死前，还跟我嘴硬，说‘我这辈子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就是陪我走到最后一刻的人，居然是作对了大半辈子的劲敌’，你说他傻不傻，都这样了还把我当成他的劲敌。”
雷迪亚兹总结道：“每个人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有谁不稀罕自己手中的权力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而后，双方沉默了许久。
因为每个人都是权力的奴才。
“我是个罪人。”希恩斯坦白道。
他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用起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这话说的没错。”
“我发明了思想钢印，可最后却给ETO做了嫁衣，这些虫豸依靠着思想钢印，坚持到了现在，继续祸害这个世界，如果当初我像罗辑博士那样生活，没有发明思想钢印的意思，惠子就不会打上思想钢印，然后离开我了。”
从希恩斯口中说出的这些话里面，雷迪亚兹已经发现了三个问题。
首先，希恩斯只是犯下了大多数人都无法避免的“双刃剑”规则。
例如，J·罗伯特·奥本海默后悔发明了原子弹、米哈伊尔·卡拉什尼科夫后悔发明了AK-47、阿瑟·高尔斯顿后悔发明了橙剂、就连赫赫有名的诺贝尔，也没有料到自己的炸药会运用在战争上……
因此，所有人都没有回档的机会，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抉择。
其次，衫山惠子是在思想钢印诞生之前，就已经在为三体人效忠，这样一看，她的叛离，与希恩斯没有太大的关系。
“最后，我们不用对这个世界负责，这是身为面壁者，最好的安慰。”雷迪亚兹也无话可说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希恩斯的眼神，失去了最后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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