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李存看清楚了。
这些骑士黑盔黑甲，黑旗黑帜，连马甲都是黑的。大齐十节度、十五道、三百五十八州，这般一身黑得跟报丧的乌鸦似的精锐骑兵，全天下独此一份——
晋王亲兵，飞鸦军！
叛军显然没想到会有勤王的部队从背后杀来，一番冲杀后，那些往登车下聚集的长长蚁群被拦腰斩断，已经在登车上的士兵也吓得肝胆具裂，不停有人踟蹰着一咬牙开始往回下车，城头守军爆发出巨大的士气，手里的家伙疯了似的往挤在车门口的贼兵砸过去。
飞鸦军冲杀一遍后，在战场中间分成两翼掠回本阵。
这时，中军的步卒上场了。
晋军每百人队的军阵，都是一个前大后小的菱形，前面三排弓弩手，手里各执弓弩一张，箭五十支，距敌一百五十步开始发弩，直至箭尽或者距敌二十步，改用腰中铜锤铁斧，随本阵一起冲杀。
军阵中间是枪矛手，两侧是刀牌手，弩手停射时，刀牌手补位顶在前列，背后长枪手们奋力前刺，如果对方没着甲，捅死一个算一个，要是敌军也是着甲的铁包肉，那就把人捅倒，由改用钝器的弓弩手一通猛砸杀敌。
三个百人队，三角形站位，共计十五个百人队，在大约二百步的战场上组成第一道战线。
他们背后同上一般，另有一道十个百人队的第二战线，防止一线溃散，再往后，是一道五个百人队的预备队战线，前线哪个百人队散了，直接冲过去补上。
不过贼兵阵线已经被冲得凌乱，不用再这么谨慎了。
李飞翼指挥大军所有弩手全都上阵射击，没留三线，直接两排战线，像一座巨大的铁铲一般，在四百步的渭河平原战场上，打扫出一个干净利落的空地。
飞鸦军反复撕开口子，步卒迅速扩大战果。全军进退有序，纪律严明，不愧是大齐第一骄兵悍卒。
当天太阳还没落下去，西北面的贼军就彻底溃散了，约莫三四成的人丢盔弃甲，做鸟兽散往家的方向逃窜去了。
李飞翼的大军没急着冲杀，而是护住北墙上的景曜门、光化门。
如此一来，城中守军随时可以出城补充晋军损失。
入夜十分，景曜门下灯火通明，城中守军开了门，厮杀了一天的禁军们欢呼雀跃着迎接晋军入城。
为首的大将，一匹具甲的北地白马上，同样黑盔黑甲，黑兜鍪、黑顿项，乌黑的皮质束甲绊系着一副明光铠，胸前的护心镜都蒙着一层雾黑，罩着黑色战袍，器宇轩昂走进城来。
不需问——
当然是大齐第一统帅，当今晋王、河东节度使，李飞翼！
李存刚刚没进宫，看父王进城，从人群中出来倒头就拜：“李存拜见父王。”
李飞翼呼地下马哈哈大笑着抚他起来：“好孩儿，上元节的事本王听说了，不愧是我河东李家长子。这些年来独自在长安，委屈你了。”
就几句话而已，可就是这几句暖到李存心窝，白天的颓丧荡然无存。
晋军后头一个少年小将兴冲冲过来，是白天带着飞鸦军冲杀的年轻将领，冲过来给李存一个飞扑撞得李存一趔趄，那小将：“阿兄！”
李存吃了一惊，嚯，好家伙，是他同母的胞弟，李飞翼次子李确。
李确比他小一岁，他只记得还没来长安时，李确天天拖着鼻涕条跟在自己屁股后头，逢冬时家里人上街买的糖葫芦，全家吃都管够，可这小屁孩放着那么多就是不吃，死活就只要吃他阿兄手里的，李存换一支，他也跟着换一支，最后府上所有糖葫芦都让兄弟俩把最头上两个吃没了。
晋王府里都知道两兄弟感情好，只是太原一别，这一晃，五年过去了。
李存一拳锤在李确胸口上，傻小子嘿嘿嘿直乐，五年不见，这傻小子竟然成了父王亲兵的统兵将领。
长安五年弹指一挥，这世界，变化真大啊。
李存承认，自己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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