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7.打道回府
张虎一人坐在房内顿时尴尬起来，两人离去时也没让他走，也没让他留下来等，自己走不走倒成了一个大大的问题。
若是寻常人家，主人已经走了，客人自便就好，但偏偏这是衙门。衙门禁地又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所以张虎琢磨半晌不得要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枯坐等待。
俄而入来几个军士将火盆、热茶也撤了，房中残存的一点暖意，很快被寒风撕得粉碎，转眼又变回了一个大冰窟窿。
但那些军士，只管收拾房内物品，却没人有与他招呼的意思，就仿佛此刻张虎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而张虎当初想着房间里无论如何暖和过马车，所以，来此地时，便将厚重外套留在了车上，身上只穿一件轻薄裘皮，如此才显得人精干许多。
但这轻薄裘皮平日只作室内贴身御寒，房内刚刚撤了火盆，而今门窗又被尽数打开，顿时四处灌风，坐在房中，也犹如坐在旷野一般，将张虎冻得实在够呛，便只好站起身来不停蹦跶。
如此一来，门外倒是很快转过个军士双眼一瞪，手握刀柄叱道：“何人敢在衙门喧哗！莫不是想领一顿鞭子？！”
“军爷，我……我……冷啊！”张虎只得停了下来，哀声说道，牙齿磕碰得“嘚嘚”作响，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那军士却不理那些，见他不瞎蹦跶，马上转过身去又隐入门外瞧不见了。
如此过了一顿饭功夫，那军士才又露面说道：“大人们这时候都歇了，吩咐让你退下。”
张虎在房中冻得人都麻了，想要挤出些许笑意，脸皮都不听使唤，转而躬身谢恩，却见军士也不理他，自顾走了。
他见周围再无闲人，这才哆哆嗦嗦的从房里出来，赶紧往衙门外跑去。
虽然衙门离张虎府上很近，但得禄仍老老实实坐在衙门对面的马车上等自家老爷回来。
人生在世不过三面，人面、情面、场面，这三样做得到位，即便不能大富大贵，至少能混个肚皮圆满。
若明日高阳城中传出自家老爷冒雪步行回府的消息，那便是堕了自家老爷的场面，这可是他这管家的失职。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得禄在车头上坐得太久，手脚冻得有些不太灵便，索性跳下车来，站在地上抖了抖落在肩头的雪花，将笼起的双手往袖口里插得更深了些，又在地上跺了跺脚，才觉得稍稍暖和了些。
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冷，多讲几句话那呼出的白汽只怕都会被冻住，不过老爷进去了这么久也没出来，想必是顺利的，若是一进去就被轰出来那才是大大的麻烦。
得禄正胡思乱想，却瞅见老爷一路小跑着从衙门里跑了出来，赶紧弓着腰从车里抓了那件貂皮大氅迎了上去，笑着叫道：“老爷、老爷跑慢些，地上滑着呢，稍稍冻一下不打紧，若是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跑得近了得禄才发现自家老爷眉毛、胡子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而整张脸仿佛被冻住的万年玄冰，一丝表情也无。
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这脸色可不像顺利的样子，反而好似在里面被晾在院子里，吃了半个时辰风雪的样子。
眼见老爷面色不善，得禄不敢多问，赶紧将貂皮大氅给老爷披上，又赶紧跑回车边撩开了如棉被一般厚实的帘子。
张虎一声不吭弯腰钻了进去，得禄赶紧将放下帘子，又将两边拉得平整些，挡住那些细小的缝隙，才又坐上车头，在空中甩了个响鞭。
车轮在响鞭声中吱呀一声缓缓动了起来，碾碎了一地洁白，形成了两道深黑色的车辙，慢慢的向前延伸而去。
马车到了张府，张虎却没急着下车，坐在车厢里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现在才算缓过劲来，不过他更需要的是清醒。从衙门里跑出来的时候，他一肚子邪火，若不是当时太冷，恐怕早就一脚将得禄踢翻在地，不过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无论如何，看样子孙书敏离开高阳地界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是最重要的事情。只不过这事显然并非庞道统在其中操作的结果，更有可能是和屏州城的苏城守有关，所以即便自己不去央求庞道统，只怕最终也会换来这么个结果。
但最让人憋屈的是，这份人情而今还必须记在庞道统的身上，今次冻了自己一顿饭的功夫显然只是提个醒，若是自己弄不清状况，下次恐怕就是一个时辰，再下次……张虎不敢再想下去了，虽说在这高阳城他是行商中的头把交椅，但在庞道统眼中恐怕自己并不会比一条虫子强上太多。
继而想到车后夹箱中那几样庞道统着人推荐的紧俏货物，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好手腕，摆明了这是告诉自己，只要他高兴随便施舍一点，自己也能赚钱，若是他不高兴起来，恐怕己这条命没了的时候还得念他的好。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恐怕还是只能落在那香茗身上。只是为何当初收银票的时候，虽说言语中颇有敲打之意，但还不至于下这般狠手，这次却差点冻杀自己，这一点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想到这里，他不怒不喜叫了一声：“得禄。”
老爷进了家门却不下车，得禄有心要问，但又害怕触了霉头，正站在车外不得要领，猛然听得张虎叫他，赶紧将下人递来的暖炉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又将暖炉递了进去，恭敬说道：“老爷？”
张虎接了暖炉，盯着得禄看了半晌，却不出声，慢慢的嘴角浮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妥了，回房！”
得禄被他盯了半晌，心里早就发毛，听得这话，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顿时喜笑颜开，回头高叫道：“老爷回房了，热水、热茶、地龙伺候上嘞！”嗓音竟比平日响亮百倍。
而后，又小心翼翼将帘子撩开，弓着腰扶了张虎下来，屁颠屁颠的跟着张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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