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态泰然说道。
末世之人很少谈论血缘关系,他们属于集体,是国家财产,没有太多私人关系需要考虑。
所以白拂潜意识一直觉得,不健康的亲缘关系,可有可无。
许是这话有些超纲,斐公子又是一阵默然,沉默片刻后,白拂听到他说:
“可是血脉和家族也是不可忽视。”
明明是反驳自己的话,白拂却无端听出一丝自我开解的味道。
“可能吧。”
这点白拂不否认,她点点头。
“不过我没说要忽视,我的意思是,哪怕是血脉,也要守一定的礼节,留有一定的距离,任何人靠得太近,很容易逾越,血脉也不例外,甚至有时候更过分,带给至亲的伤害也更深。”
“这是你放弃寻找家人理由吗?”斐公子突然问道。
嗯?
白拂一怔,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着摇摇头。
“我只是不记得他们...不过哪怕记得,如果不是让彼此舒服的存在,如果坚持带来的伤害更大,我不会盲目坚持”顿了顿,“道不同,不必强融。”
白拂意有所指地说完这句,转身进了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还是点到为止吧。
斐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抬脚跟上,白拂听到他说:
“为了丹娘,我不会一直坚持。”
白拂挑眉,想不到这个古人还挺开明。
不会一直坚持。
那便是会坚持。
但只会坚持到无法再坚持的那一天。
这也许是古代孝道和未来个人价值观之间最合适的妥协吧。
白拂欣慰笑笑,“今天也一起吃吧,他们折腾了一天新吃食。”
吃完饭,斐公子和罗锦在书房里下棋。
透过窗户,看到白拂在院子里和其他人玩游戏,疯闹得像个孩子,和刚才跟她说那番大道理的好似不是一个人。
是啊,她也是个半大孩子。
虽然说的话,做的事,都不像。
至今他都不知道白拂是怎么说服女儿的,以前觉得她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如今...连带着他的女儿也多了很多秘密。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也让人想知道更多。
罗锦冥思苦想下了一枚棋子,抬头见斐夫子定定看着窗外,也看了过去,待看清外面一幕,也笑了笑。
“小白是个很好的人。”他说。
斐公子回神,也笑着点点头,“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罗锦仍看着窗外。
“夫子有没有觉得,小白懂得很多,而且和我们懂的好像不一样。”
“是吗?”
“是,所以我时常在她面前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够好,想要更努力。”
斐公子看着面前聪慧好学的年轻人,若有所思。
小亮告诉过他,小白收留罗锦的初衷,是希望罗锦考上举人后帮她免田税,如今看来,也许小白对这孩子的意义,远不止如此。
“那你更努力,让自己更好,我想她会为你高兴的...今后你若学业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罗锦眼睛一亮。
“真的吗斐夫子?!”
能得斐夫子亲自教导,是学院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毕竟他曾是大业国最赫赫有名的天才神童,也是大业国最年轻的国子监祭酒!
当初听说要来白麓学院,很多人跟他一样激动了好久。
但不知道为何,斐夫子坚持只教启蒙班,为了不影响别的夫子,有人主动去请教他也从来不应...
想不到拒绝过那么多学子的斐夫子,居然主动开口要教导他,罗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斐夫子点点头,用棋子点点棋盘,“条件是认真陪我下棋。”
罗锦点头,“好!”
翌日一大早。
李枣一家人提着一篮子鸡蛋鸭蛋,还有一坛子咸菜来了白拂家。
如今李枣奶眼睛能看见了,李枣爷的腿也比以往利索了,不过李枣没让他们拿东西,自己一个人提着所有东西。
白拂看他一眼,没说什么,邀请几人进客厅坐。
李枣爷奶是来感谢白拂帮他们医治好旧疾的,李枣则是来炫耀的。
今早是那群鸡鸭第一次下蛋,散养的鸡一般下蛋晚,要三四个月,但是他养的鸡刚满三个月就开始下蛋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养得好啊!
他昂着头挺着胸,一副我骄傲但我不说的别扭小表情,白拂忍住笑,直到他们离开都没有多夸一句。
李枣将爷奶送回家,又一个人偷偷跑了回来。
“我比小四儿能干,凭什么他做大事,我就做这些小事儿?”他理直气壮说道。
白拂瞥他一眼。
“什么是大事儿?什么是小事?”
这还用问吗?
“保家卫国建功立业都是大事,做家务养猪鸭都是小事!”李枣瞪圆眼睛道。
哦。
白拂想了想,“那明儿起就让巴格大叔带你玩吧。”
...
“六郎怎么说?”
喻姨娘在后院忙完,听婆子说安州来信了,匆忙忙赶来,一进书房便看到郭老爷拿着一封信看得出神。
听到有人进门,郭老爷也没有抬头。
喻姨娘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走近一瞧,信不过就一张纸,至于看得这般久?
再看老爷神色,向来懂得揣度老爷心思的喻姨娘此刻心里也有些没底,甚至有些心虚。
莫不是郭六郎将她拖欠贺家货款的事情说了?
“那真的是摄政王给贺家颁发的文书吗?”喻姨娘再次试探着问道。
郭老爷抬起头,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道:
“六郎说文书是摄政王颁发的,但不是给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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