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黑色的碎布缓缓飘过，韩采玉束着的青丝慢慢散开，向后飞扬。
她拧着眉头以前所未有的专注盯着三尺外的剑气。
青色的血管从她白皙的额头凸出，她的眼睛依然坚定，她双脚依然站得很稳，她紧紧咬着的嘴唇却渗出一点鲜血。
那点鲜血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的血液从她嘴中渗出，将她的嘴唇染得艳若桃花。
“噗——”她终于还是喷出一口血。
这一口血犹如触发了一个开关，静止的画面再度启动。
韩采玉的袖子像是灌进了一道锋利无比的小型旋风，那道旋风绕着她的手臂螺旋前行，只一瞬便将她的衣袖割得寸寸破裂，纷纷扬扬的碎布如一只只黑色的蝴蝶般飘向后方。
由此露出的白皙光滑的手臂，表面也浮现出纵横交错的淡青色纹路，像是暗藏裂痕的玉器。
纹路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深，快到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十数道鲜血就从纤细的手臂中一齐喷了出来！
韩采玉脸上溅满了点点滴滴鲜红的液体，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从鼻子、嘴巴流出，哪些是从手臂里喷出。
她血肉模糊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上面的皮肉像是挂着的朵朵红色的棉花，再小的风吹过也会拂动它们摇曳不止，然后带来一种辛辣、麻痹同时又有些冰凉的疼痛，好像那些风是由辣椒粉、盐和冰水组成的一样。
——然而如果痛觉是一场盛宴，手臂上的痛楚不过是一道小菜，她皮开肉绽的手掌中，掌骨与剑柄的直接接触才是真正的大餐，每一点轻微的接触都足以痛得她魂飞天外，让她的眼泪无法抑制地盈眶而出。
她咬着牙，将掌中的剑柄捏得更紧了，甚至发出让人牙酸的“格格”之声。
眼泪大量涌出，它们简直像是从被捏着的剑柄中挤出来一样。
韩采玉早已看不清那道剑气，更别提殿前的那个剑士。她早已忘却了他们，她心无旁骛，唯有痛觉尤其清晰。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有多痛，就意味着自己的剑捏得多紧，就意味着自己出了多大的力。
只要够痛就可以了！
这可比主动走上去任人宰杀要好受多了——连猪狗都不会那么做！
韩采玉目眦欲裂，眼前一片血红，模糊的视线中，原本打算珍惜的家传宝剑已渐渐向后弯曲，并且出现了一丝裂痕。
“嘭——”剑气终于炸裂，在韩采玉第五次以为自己撑不下之时。
过去的时间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长。
在旁人看来，只在接触之时她曾将剑气挡住了一瞬间，那一瞬间的停顿后她的指骨、手掌和手臂便马上被剑气庞大的力道扭断、震碎，然后喷出鲜血……
在旁人看来，她并非用剑，而更像是凭血肉之躯挡住了那一道剑气。
内脏想必也已被震裂，自己的丹田……大概是毁了吧……
韩采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还能握住剑柄，不过，果然握着剑的感觉要好得多。
即使痛得要死。
她紧紧捏着长剑被爆炸的剑气震得向后飞起，无数锋锐的细小剑气冲她掠来。
“我竟做到了……”洋溢的振奋甚至盖过了身上的剧痛，她满足地闭上眼睛。
一张发出淡淡绿光的光幕如柔软的布帛般将她裹住，光幕外一层褐色屏障终于亮起，将那些细小剑气尽数挡住。
“王垌，这姑娘是谁？”
一个身着紫色衣裙的宫装美妇翩翩落在郭先达身畔，她伸手虚托坠下来的韩采玉，皱眉向郭先达问道。
郭先达睁开眼睛，眼中如有利剑。他沉声答道：“大周子民韩采玉。”
“砰！”一团黑影如同炮弹落下，将一片原本已裂痕四布的地面砸得粉碎。
那黑影慢慢蠕动了几下，现出一张阴沉的瘦黑长脸，他咳了口血，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撑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向战天殿走去。
一个身着金甲仿如天兵神将的巨汉缓缓降落在他前方，发出闷雷般的声音：“残害大周子明，罪加一等！”
他站在地上犹如一面金色的城墙，对身后佝偻前行的贾长老不屑一顾：
“当——诛！”
他怒吼着挥动手上的三叉戟，将串在戟尖、一团焦黑的秃顶怪人甩向殿中的剑士。
……
韩采蓝手掌一抹，一面宽约四寸的菱形蓝色小盾渐渐凝成，浮在她面前。
白洹道：“不错，就是这样。”她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滑动，寸许大小的六边形淡蓝色小盾沿着她手指移动的轨迹一枚枚出现，在朝阳的照射下晶莹剔透闪闪发亮，宛如梦幻。
“好厉害……”韩采蓝轻呼道，眼中满是钦慕。
她忍不住伸手点向一枚枚排列得整整齐齐组成一条水晶带子的晶莹小盾，秀美的手指犹如戳入水中一般穿过晶莹小盾，泛起阵阵涟漪。
“白姑娘……小灵盾术竟是这么奇妙的法术？”韩采蓝激动道。
白洹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纤指以极为美妙的韵律交错摆动，像是一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的海浪。
在她的玉指下，数十个晶莹小巧的六边形严丝缝合如蜂巢，结成一面闪闪发光的小盾：“这是仙盟独有的小灵盾术，是基础术法之一，确是有其独到之处。庄师弟……你怎么在发呆？”
庄凡晃晃脑袋。
他很想说，这不是他的问题——就如同看到高耸入云的巍然雄山，横跨数百里的巨大峡谷，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磅礴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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