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多虑了，我且问你，依你之见，曹操和袁绍之间究竟谁能赢得此战？”
“这……”张怿沉思片刻，缓缓摇头，“我不好说。”
“正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曹操即便能赢得袁绍，那也是险胜，一个险胜之人，军中正是急需养民的时候，他还会再战吗？”
“的确有道理。”张怿抬眼的时候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屏风后面，这倒让白展堂顺着张怿的目光，看见了一个侧身站立的人影。
双耳轻动，只听到一个十分羸弱的呼吸声，这墙角处站立的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白展堂又继续道，“再有，若是袁绍赢了此场战役，你还会担忧你因为得罪了曹操而不能脱身吗？”
“若真是如此只怕曹操会不远千里投奔我长沙郡而来。”张怿顺着白展堂的思路，忽然感觉到无论曹操是输是赢，都不会动他们张家，顿时安心了许多。
眼见张怿即将被白展堂说服，一旁一直躲在角落里倾听的张羡终究还是轻咳了两声，站出身来。
“可你孙伯符口说无凭，万一我长沙举兵对抗刘表，而你，反过来又算计我，又该当如何？”张羡说话的时候，显然是血气不足，也不知道在角落里憋屈了多久，终于还是喘着粗气，咳了一通。
张怿连忙上前帮着张羡拍着后背。
没想到，张羡摆了摆手，推开了儿子，反而是坚持要独自站立道，“毕竟你孙家军也曾有过先例，说是要跟刘勋联手，还不是转头和会稽郡的谢家结成了亲家？”
白展堂笑道，“早就知道张长沙不是等闲之辈，但看计谋和性情，张长沙并不在曹操之下。”
“我要看你的诚意。”张羡撑着身子站在这儿，自然也不是为了听白展堂恭维他，只是在乍听之下，仍觉得将张羡比作势大的曹操，面色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动容。
白展堂不等张羡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拜帖，那拜帖正是交州张津亲手所写。
张羡打开看时，看着熟悉的字却并不能相信，回头看向白展堂的神情之中都带有三分质疑。
“这字迹的确是族叔所写，可这字迹能够加以模仿，再说，族叔和江东往日素无瓜葛，为何又突然替你说话？”
面对张羡的犹疑，白展堂微笑道，“你可以不信我孙伯符，可你不能连张交州都不信啊，他被士燮困在交州，妻子老幼皆在士燮手中掌握，可怜当年初来乍到时，士燮愿意奉张交州为座上宾，当了交州的老大，现在说要出兵助你，却被士燮软禁，成了个有名无实的傀儡。”
“一饭之恩，永世不忘。”
张羡心中明白，张家族人发展到他这一辈的时候，和张津的血缘关系早就淡了。
但是，当年张羡还是年少时，张津给了他一碗饭吃的恩情，却难以报答。
“世人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亦知道此番道理，所以对后代教导时，时常提起族叔此人，为的不是族叔交州牧的显赫身份，而是同为族人相互扶持的这份赤子之心，我希望未来怿儿如此，等我百年之后，孙辈也是如此。”
家族，在一个时代之中何其重要，可以说，如果袁术与袁绍抱团，天下早就没有曹孙刘三家什么事了。
张羡能够如此开明的教导子孙，的确是一个通透之人。
白展堂看着面前垂垂老矣的张羡，眼见的他一举一动都有些形容枯槁的病态，顿时不免宽慰道，“我知张交州所书不足以令你信服，故而特意问交州牧拿出了一份信物，眼下没有旁人，我可以将这信物拿出来了。”
说着，白展堂从怀中拿出一块半截的玉佩。
张羡接过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泪光。
“这是……”骨瘦如柴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那枚半截儿的玉佩，张羡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是我的传家之宝，在路边拿出来想要换两碗粟米粥，偏生遇到两个劫匪，哄抢而过，等我舍命夺回的时候，只剩下两半了。我将此物送给族叔，以牢记当日一饭之恩，没想到，族叔竟然将此物交付给了你。”
“太守你此番疑心可消了？”白展堂看向张羡问道。
张羡含泪点点头，忧思尽消。
……
第二天一早，张羡便将曹操的粮草全收了，连雪君本来还为此庆幸张家是个识时务的。
没想到，再去内院的时候，却发现白展堂和身旁的侍卫吕蒙早就不见了踪影。
“人呢？他们人呢？”连雪君冲进张羡的书房问道。
此时的张羡并不在书房之中，而在书房中端坐的，正是其子张怿。
“姑娘找谁？”张怿问道。
“孙策那个狗贼！还有他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连雪君将手掌按在七杀软剑上，怒不可遏道。
张怿却是一皱眉头，“姑娘，恕我直言，任凭你有再大的本事，这零陵郡也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
连雪君的脸色一冷，“你收了郭祭酒的粮草，还将孙策给私自放了，就不怕郭祭酒给你难堪吗？”
“怕什么？”张怿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城府，“收郭奉孝粮草的，是我父亲，如今父亲身患重病，已经卧床不起，现在张家有我主事，我的军令早已传遍军中，我要和孙家军联手，对抗刘表。”
“你竟敢两家通吃，好本事！”连雪君怒不可遏道。
“怕什么？本来挑唆我父亲对抗刘表的人，也是郭祭酒。”张怿玩味的看着杯中残酒，“如今有人替郭祭酒打刘表，郭祭酒还有什么不高兴？姑娘你大可以带着你的同僚回去复命了。”
“郭祭酒要打刘表，那是郭祭酒的事，我们非攻堂要杀的，从来都是孙策这个狗贼！”连雪君说着，就拔出了七杀软剑，刀光剑影闪过之时，一只只冷箭已经射到了连雪君的面前。
“再往前走一步，姑娘可就成筛子了。”张怿冷哼一声道。
望着张怿身后的几百个弓箭手，连雪君的倨傲神情中也多了一抹愤恨，“好你个张家，这笔帐，我连雪君记下了。”
说着，连雪君带着狄风转身离开了零陵郡。
和孙家结盟，张家迎来了短时间的安生，门口的小摊从一对夫妇换成了两个兄弟，这两人哥哥长得面目丑陋，弟弟也生的嘴歪眼斜，哥哥干跑堂的活手脚麻利，弟弟却笨手笨脚经常打翻碗筷。
果不其然，这家摊位在零陵郡开了三天，就没了营生，再看那小摊上的两个兄弟，也再不知道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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