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处以极刑、生死两难般的绝望感受,让贾三觉得,就连死亡都成了一种极度奢侈的事情。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一盏茶的时间,贾三才渐渐舒缓过来,而此时,所有的痛苦都已经如潮水般退去,但贾三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已经渐渐品味出对方的意思了。
这是在敲打、警告他啊!
果然,就听司藤道:“贾三,我虽然留了你一条性命,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刚才,便是对你不听劝告的惩罚。
另外,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的主人了,而你也中了我的藤杀之术,从今往后,如果你胆敢生出异心亦或是抗命不尊,那刚才便是你的下场。
个中滋味我想你已经充分体验过了,就无须我再作示范了吧?”
“不用不用。”
一想到那种汇集世间所有词汇都难以描绘万一的极致痛苦,贾三的心肝忍不住一颤,他立刻重新跪倒在了司藤的面前,连连叩头请饶道:“小人日后一定惟主人之命是从,绝不敢有贰心,倘若有违此言,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不至于,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司藤乜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不过呢,有必要提醒你的是,这藤杀除了会让你痛苦万分外,也是会随时要你性命的,但是它最大的特点却是会一脉相传。
这也意味着,它会和你的基因一样遗传给子孙后代,虽然不会永无止境,但区区百年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这依旧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真正可怕的是,它会在大限到来之前杀光宿主满门,让其断子绝孙,家门死绝……”
“不要,不要啊主人,祸不及家人啊。”贾三被司藤的话吓得脸色煞白,他连连叩头道:“求主人开恩,求主人开恩呐,您要我怎样都可以,但是请放过我的家人吧。”
司藤无动于衷道:“这藤杀既然我能种下,那自然也有解开的妙法,只要你朝乾夕惕、较德焯勤,待你百年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
法租界,西区,武康路100弄。
“主人,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公馆了,我们还要继续向前吗?”
武康路上,一名车夫拉着黄包车快步奔走着,一丝都不敢懈怠,就连汗珠滚落到了眼角里,他也不敢拿出汗巾擦拭一下,生怕自己无意中的某个举动冒犯到了身后的这位女主子。
“继续。”司藤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那里。”
“是,主人。”
贾三吆喝一声,随即愈加卖力起来。
中了藤杀的人,理论上各项人体机能都会弱于常人,因为藤杀若想存活,就必须吸人血髓,耗人元气,但此刻贾三却是满面红光,一点也没有中了藤杀的迹象。
原来,司藤虽然用藤杀控制了贾三,但同时也给了他五十块大洋的安家费,彻底让他没了后顾之忧。
而有了这五十块大洋打底,贾三一家自然不用再忍饥挨饿,非但如此,甚至每顿饭餐桌上都能出现些许荤腥。
这当然不是贾家人不会过日子,有了点钱就不知道省吃俭用了。
而是司藤除却一次性给予贾三五十块大洋的安家费外,每个月还会额外支付其5块大洋的酬劳。
有了这笔稳定且不菲的收入来源,贾家人自然没必要苛待自己。
不过他们又如何能领会司藤的良苦用心呢,试想,如果贾三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经得起藤杀的折腾呢?
恐怕不消数月,贾三就会一命呜呼,这就不是司藤想要看到的了。
司藤虽然为妖,手段也颇为狠辣,但并不狠毒,只要别人没有害她之心,她便自然没有害人之意。
以贾三为例,虽说他中了藤杀后患无穷,但司藤也为他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甚至要不是司藤插手,此刻他早就沦为了一具尸体,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贾三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可人生不就是这般风雨无常,福祸难料的么?
……
“主人,咱们到了。”
唐公馆即便是在以繁华着称的武康路上,也属于当之无愧的地标建筑,来到了武康路,也就意味着离唐公馆不远了。
所以贾三并没有多费多少脚力,便到达了目的地。
司藤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公馆内由灰色泥墙镶嵌红砖砌成的四幢三层法式乡村别墅愣愣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贾三,看着眼前无比豪华却也同样神秘无比的法式庄园,思维无比活跃,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他很清楚,虽然他和公馆只有一墙之隔,但隔开的却是两个世界。
不过他还没顾得上感叹,司藤却是自顾走下了车:“你就在这边侯着吧,不要乱跑。”
“主人放心。”
贾三躬着腰,毕恭毕敬道:“我就在这里侯着您,哪也不去。”
作为司藤的专职车夫,贾三从今往后只要伺候司藤一人,不但工资高待遇好,活儿还轻松,就算没中藤杀,他也会想尽办法伺候好这位姑奶奶,保护好自己的饭碗,就更别说连生死都掌握在对方手中了。
“以后出门在外就不要主人主人的叫着了,叫小姐,明白吗?”
“是,小姐。”
“嗯。”
司藤闻言这才微微点头,然后径直走向公馆那扇特别高大却又别具一格的黑色铁门。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外部围墙同样高大,又仅以黑色铁门隔断尘嚣,加之铁门两侧是两根花岗岩镶嵌红砖墙的粗大柱子,所以从外向内望去,仅能看见红砖别墅的小半部分。
这一设计不仅让公馆变得更为私密,就连神秘感也因此节节攀升,愈发撩拨人的心弦。
不过司藤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围墙边上,那里树荫遮蔽,藤蔓绕墙,阳光从墙外照射进来,待穿过那片阴翳,立刻变得错落有致起来,斑驳陆离的光影随之落在洋房上,就连时光也因此变得可感起来。
司藤不由浅浅一笑,随即转过目光,就待按响门铃,可偏偏这个时候,大门却抢在她之前向两边缓缓移去。
待它完全洞开后,一名青年男子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下,一马当先迎了出来,热忱无比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司藤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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