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庄主离去，大堂内只剩下了眼神阴郁的周雀儿，气氛很沉重，连带着整个周宅都变得一片死寂。
地上的账本也被带了走，意思很明确，什么时候周雀儿完成了几位老头子的交代，什么时候就把这些账本交给你处置。
只是破镜重圆尚有裂隙，人心细微处起了猜忌，怎能重归于好。
六大山庄登门施压，周宅里的下人平日自认在这离阳府高人一等，今天也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个，特别是自家帮主的脸上可是写满了愤怒，一个个的，低着头小心做事，生怕惹火了周雀儿。
周雀儿用最快的时间赶去了地牢，不然他怕自己会反悔。
曾巨鹿对他好不好周雀儿没办法判定，最后那句话是真情流露袒护自己，还是唇亡齿寒舍不得他这个好帮手，周雀儿都不想去深究了，他只知道，现在他可以做很多事。
周雀儿像只穷凶恶极的豺狼掐住了林君尺的脖子，他的脸近乎凑到了林君尺脸上，他能看到这双麻木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恐慌。
那把不离身的小刀已经扎进了林君尺的胸膛，鲜血往外淌着。
林君尺吃痛，无力道：“你这算是妥协了？”
去而复返的周雀儿让林君尺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他不知道这对方又受了什么刺激无故发起疯来，但他知道这一刻自己离死亡很近，对方的刀没有完全没入他的身体，那就还在挣扎。
周雀儿的眼神像看一具尸体一样，他口中的腥味就像是臭掉的死鱼，讥讽道：“妥协？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够让老子妥协，杀你，只是觉得和你之间的生意你好像不够本钱了。”
比起林君尺那批火药和林君尺的性命，周雀儿理所当然地认为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他手上再一用力，小刀又往下没入了一寸，林君尺痛得咬牙咧嘴，浑身发颤起来。
“实话跟你说，刚才来了一群老家伙，也就是你认为的，我背后的主子。他们已经对我很不满，威逼利诱了一番，给出的条件是杀了你和陈殿，可是其中有那么一个老家伙兴许是善心大发，跟我说，只要杀了你，一切就都过去了。”
周雀儿的眼神冰冷，说这话的时候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现在就动手杀了林君尺。
“你说，我该怎么选？”
他的手紧握住刀柄，就要往更深处捅。
这是一场只属于两人的心理博弈，虽然不太公平，但周雀儿至少还给了林君尺最后的机会。
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犹豫不决的人，五年前篡位从鱼龙帮前任帮主手上夺权，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割下了对方的脑袋。
林君尺满嘴鲜血，垂着头，竭力喘气，他贪婪呼吸着每一口空气，也许会是他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记忆。
“你，你问我，就有了答案。”
林君尺痛苦地说道，胸口的刺痛已经让他脑袋有些沉和昏，他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清醒点，又用舌头舔干净牙齿上的鲜血，凄笑道：“杀我有用吗？雀儿爷，别自欺欺人了。”
周雀儿不语，但是手中的刀却往下割开一分，林君尺痛得大呼，他不敢低头去看，血肉下已可见白骨。
“杀我没用的，你现在折磨我无非是拿我来泄恨，既然他们也要杀陈殿，我也要杀陈殿，你不如让我去杀陈殿。你现在杀了我，就算你那位主子愿意保你，可明摆着你主子一个人说了不算，保不下来你的。”
林君尺疯狂而理智地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火药藏在哪里，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是，我想，军火案败漏，也许你跟我一样，也成了那些人眼里的弃子吧。”
他痛得眯起了眼睛，只感觉意识越来越沉，蓦然眼前一黑。
啪啪。
周雀儿两巴掌甩在了林君尺的脸上，厉声道：“让你去杀陈殿？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所谓算计人的手段？”
他其实已经被说动了。
从最早把林君尺截胡绑在这地牢那天，他就料到了会有今天，林君尺能看到的，他怎么会想不到，若是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怎么能稳坐这鱼龙帮帮主的交椅。
所以，才能够理解周雀儿为什么会收留下汤秀这么个烫手山芋，去得罪一个以杀人如麻出名的符海棠，又顺势而为，锦衣卫跟他走得近，就顺着陈殿的来，他也需要陈殿制衡六大山庄。
曾巨鹿最后已经让周雀儿有所动摇，让他想寄希望给对方，毕竟要以他现在的底蕴去挑战六大山庄，实在太铤而走险，但是只靠一个曾巨鹿，他不觉得能够彻底说服几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周雀儿可以信曾巨鹿的实力，但不能信曾巨鹿的人品，但在这件事上，他只能信曾巨鹿的人品，却不能信曾巨鹿的实力。
若对方是松叶观那位观主，或者远在西北天山那位真人，只要一句话，就足以让周雀儿改弦易辙，可对方只是六大山庄之一的离火山庄庄主。
至于为什么没理会符海棠，周雀儿可不敢与虎谋皮，对方和他是一路货色，他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周雀儿将绳子的另一端扯了开，林君尺身子一软，双膝跪地，慢慢仰天躺了下去。
胸前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到了脚底，慢慢凝固。
林君尺挣扎了一会，想闭上眼，这种看着自己鲜血慢慢流逝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周雀儿一把抓起林君尺的头发将人拖了起来，强迫林君尺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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