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进屋替孙玉清更衣，喋喋不休打趣道：“公子昨日可威风了，您是不记得，昨日您啊跳到桌子上，那指点江山的气势，啧啧！”
哈？孙玉清张口结舌：“还，还有呢？！”
昨日那一幕幕浮现脑海。知秋噗嗤笑道：“那可多了，您还为了少夫人，要揍好几个军爷。要不是少夫人出面，啧啧，您脸上可就要挂彩了。”
“啊？”
心头一震，抓着被子的手僵硬了，孙玉清震惊地睁大眼睛，清醒过后难为情道：“你出去吧，我一会自己过去。”
知秋道：“是，公子您怎么跟个小丫头一样，还害羞上了。”
说罢，他还矫揉造作扭腰肢，掐着嗓子：“小娘子~您可得快些~莫让门外的佳人等急喽~”
天起霡霂，吴逢意无言望着屋檐上乍起的水雾：“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孙玉清边理顺衣纹，边跨出屋子，抬起着眼至她眼中晦涩的神涌，孙玉清眸子一滞，心中甚是不解，夫人自幼生于范阳长与范阳，为何念着先人的诗句时，眼里会有愁思？
吴逢意侧目间余光瞥见孙玉清，微阉神色，笑颜满是柔情：“夫君。”
“嗯。”
不管她经历过什么…孙玉清上前牵住她的手，轻茧的指腹摩挲过她的指缝与她的五指牢牢搂在一起，如今她嫁给了自己，自己就会对她好，嗯！永远对翟家小娘子好。
吴逢意面不改柔意，心里嘀咕着，这个呆子又在想什么呢。
拜别孙家太太，孙玉清如约出现在郊外的草坪，吴逢意也换了身便装在那卡着时间见他。
孙玉清自然坐在她身边，清风卷起他的发带，孙玉清揉着指节，纠结了一会才开口道：“吴兄昨日…为何未来吃我的喜宴？”
她就是新娘，实在是分身乏术啊少年。吴逢意揉着脖子，慢悠悠转着脑袋，缓道：“对不起啦，孙兄。昨日在下忙着逃脱我家小妹的追杀，在这给您赔罪了。祝孙兄和新妇百年好合？”
抬眼认真盯着她的眼睛，孙玉清沉默了一会，觉得孙玉清说的不是假话后，才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道：“不打紧的，只是吴兄没来，总觉得缺了什么。说起来也是缘分，我同吴兄结交事起一个缘字，我与我家娘子也是机缘巧合下结为夫妇，原先并不相识。”
哪有什么缘分，不过是被人步步算计罢了。抬指摸着嘴唇，吴逢意笑问：“这样啊，那孙兄可心仪你家夫人呢？”
是否心仪他这位只见了一面就成亲的夫人吗？孙玉清自己也说不明白，他知道自己长相平庸，可谓是丢进人群都找不到那种。而他的夫人，翟家小娘子不仅有显赫的家世，更有绝世的样貌。
这样的自己能配上这样的女子，他哪配说不满意呢。
孙玉清小声道：“喜欢的吧，她长得极美，家世也顶好，若不是她爷爷看上了我，就凭我，是万万不可能同她有姻缘之说。”
他句句不离翟家姑娘是如何的好，偏偏没有一个字提及自己是否真心喜爱这个女子，恐怕在他心里是真的迷惑，疑惑他这颗心是否曾为这样的一个女子动容过。
吴逢意沉默了一会，问道：“那你自己呢，你觉得翟家姑娘配得上你吗？或者说，除去家世和样貌，就单单她这个人来看，你是否有过一刻为她心动过呢？”
“……”
大概是…没有的吧。如果不是因为翟家家世，那么母亲就不会急匆匆拎着他进门拜访议亲。假如没有了翟家姑娘惊鸿一面，他也不会那么快同意成亲一事。
孙玉清恍然大悟，他抬起眼双眸中眼神跳烁。被吴兄这般一问，他才发觉自己对翟家小娘子的喜爱是来的这么无耻肤浅，如何担负得起翟家老爷的嘱托。
身子僵硬蜷着，他的声音因为羞愧而越发细小：“吴兄，恕我卑劣，我想我对翟家小娘子是有仰慕之情，不过多是因为她的家世样貌，除去这些，我对她竟就像一个陌生人，哎。”
这小子上钩了。薄唇悄然无声勾起，自己故意这么问，就是为了引诱孙玉清对翟家姑娘心生愧疚，这就是她要的第一步。
吴逢意勾过孙玉清的脖子，把人搂紧自己怀里，摁着他的脑子，道：“年纪轻轻不要活的这么憋屈，不如换个活法。”
还有其他活法？孙玉清好奇道：“吴兄想说的是何种活法呢？”
吴逢意道：“随心所欲，为自己而活，不为世俗，只为自我本心。”
不为世俗…只为自我本心…孙玉清的心咯噔一声，似猛地跌落下去又飞快跳动。他本就是苏家奴仆里的家生子，幸得苏宴舟公子仁慈才得以跟着读书识字，后又是公子慈怜，给他父亲一大笔钱。
孙家曾经的风光都是苏宴舟公子给予的，他发过誓要好好报答苏宴舟公子。后孙家衰落，父亲母亲只期望他能高中再创家族辉煌，于是他又为科考埋头苦读这些年，好像真的从来没为自己活过。
呵，这就动心了？吴逢意悠悠道：“世俗多要男子建功立业，女子贤良淑德。为人子弟，要为家族光宗耀祖，为人父母，要为子孙谋之深远。那作为自己呢？我们多为他人活着，往往没想过自己该如何活着才有趣，那么一生只能是无趣又匆忙。”
那些话仿佛心底迷雾中徒生出的花朵，危险又具有诱惑，引诱着他一步，一步深入迷雾中…
“不对！”孙玉清兀的瞪大眼睛，从沉沦中脱身，用力摇着头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苏宴舟公子教他君子为人立世需知孝悌忠信，尊礼义廉耻，孙氏一族的兴衰荣辱全集在他一人身上，他怎么能有这么自私的念头，可耻！无耻！
孙玉清道：“不能这样，吴兄，不该这样说。你我身上皆是背负着家族命运的人，怎能有这般自私的念头？”
“呆子。罢了，当我没说，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见！”
吴逢意言罢起身，孙玉清呆呆看向她的背影，心里嘀咕道，又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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