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不知道嘟了多少声后传来了一个无比机械化的女声。
对这样的情况，林小依已经习惯了。
她记得，小学快要毕业的时候，伊素和她说：“你如果能在毕业典礼上独奏，妈妈就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那个时候，伊素正好扔了她的画和颜料，逼着她练钢琴。她也是难过好一阵子，但到底还是自己释怀了。
对她来说，伊素的肯定是一件非常有吸引力的事情。因此，就算钢琴不是她最喜欢的，她还是竭尽所能去练习。
最终，她获得了独奏的机会，但伊素却没有来。
林小依独自坐在台上，台下是乌泱泱的人，她的眼眸快速地掠过人群，但她特意为伊素所保留的那个座位空荡荡的，她抬起手，手放在了钢琴上，浑身都觉得凉到了僵硬。
最终，她闭上了眼睛……
一曲终了，台下都是掌声，她起身对着观众席鞠了一躬，飞快地跑下了台，躲在帷幕后面，捂着胸口恍惚不安。
她不是从一开始就对伊素如同麦芒对针尖，只是她的失望攒得太多了，攒到最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林小依靠着墙，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之后回到了病房。她神色轻松地对着外婆一笑：“外婆，放心吧！我妈明天就来看你。”
外婆缓慢地点了点头，她看向了林小依，询问道：“小依……那你推我出去走走？”
“好。”林小依点头。她与慕寒风一起扶着外婆坐在了轮椅之上，护工阿姨又帮着外婆盖上了一条毛毯，林小依这才放心地推着外婆朝着电梯走去。
等下了楼，林小依这才发现天空中已经开始下雪了，她伸出了手，冰冰凉凉的。
H市总是会下雪，这场雪来得不早也不迟，只是林小依难免就有点顾虑了，她握住了外婆的轮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小月追了下来，她的手上拿着伞，她递给了慕寒风。
慕寒风接过了伞，看着小月笑了笑。
小月抬起脸灿烂一笑，说道：“小依姐姐，别瞻前顾后了，奶奶想去走走，你就陪着她走吧！”
“嗯。”林小依点了点头。
小月又看向了慕寒风，跟着叮嘱道：“哥哥，你也去。记得要给小依姐姐撑伞哦！”
“你呀！”慕寒风听出了她话里的调侃，他很是宠溺地笑了笑。
他轻轻摸了摸小月的头：“你赶紧回去。”
小月朝着他WINK了一下，快步走了进去，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慕寒风轻轻笑了笑，也许，正是因为有小月这个牵绊，在他最难熬的时候，他才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
小月从来都不是他的累赘。
“我有时候都觉得你家小月是魂穿少女了。”林小依侧眸看着慕寒风调侃他。
“嗯，是有点太懂事了。”慕寒风回答，他总是能很快就接住林小依的话，很快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林小依笑了笑，她推着外婆朝前走：“小姑娘嘛，就应该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外婆，您说是是不是？”
慕寒风撑着伞，与林小依挨得很近，他看了林小依，低眸暗暗一笑，没有说话。
外婆也忍不住莞尔：“像你……”
“哼！”林小依撒娇一般撅起了嘴，她委屈地道，“你们怎么能这么贬低小月呢？小月可比我厉害多了。”
这是慕寒风和外婆都没想到的，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笑，都笑了起来。
雪花缓慢地飘落着，林小依和慕寒风并肩而立推着外婆，从背后看去，美得就好像是一副画一般。
外婆略微颤抖地伸出了手，她抬眸，看向了空中。
多年以前，乡下也会这样大雪。大雪压满枝头，她在葡萄藤架之下烧水，她弯下腰，用力地吹着柴火，结果一不小心就被烟呛到了，她开始剧烈地咳嗽。
“阿云，阿云。”外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他的脚步声总是很重，踏在湿漉漉的台阶上，一下一下的，很是节奏。
她抬起头看他，他手上拿着一瓶梅花，他朝着她笑，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朗声道：“隔壁阿妈的梅花开了，我瞧着好看，就赶紧给你摘回来了。”
那时候的他已经有白头发了，但他折梅而来的样子像极了少年的模样。
医院的花园里也种着一颗梅树，三人渐渐走到了梅树下方，外婆看着梅树，神色很是痴惘。
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她问慕寒风：“你能去替我折一枝吗？”
慕寒风没有说话，他将手上的伞递给了林小依，慢慢走到了梅树下，踮起脚摘下了开得最热烈的一枝梅。
外婆的唇瓣微微地颤抖着，她捂住了胸口，一声又一声地唤着：“谏之，谏之。”
林小依知道，那是外公的名字。
等慕寒风走过来的时候，外婆的神情微微有些失望，她低下头，掩饰住了神色，抬起了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
慕寒风将梅花递给外婆，外婆却迟迟都没有伸手去接。
她看着慕寒风笑，柔声道：“送给小依吧！”
她记得，她与她的谏之刚结婚的那年，他拿红梅插在窗前，他握住她的手，柔声地对她说：折枝相赠，不负情深。
慕寒风接过林小依手中的伞，将红梅递给了她。林小依对外公外婆的那些过往再清楚不过了，她也忍不住湿了眼角。
她明白这枝红梅的含义，外婆也希望她与慕寒风之间折枝相赠不负情深。
外婆看着梅花缓缓飘落，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很是从容的笑。
随即，她抬头看了看林小依：“回去吧！”
“嗯。”林小依点了点头。
她带着外婆转身，她听到外婆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可惜什么？”林小依问她。
“可惜，看不到你穿婚纱了。”外婆带着遗憾地说道。看不到她的小依一点一点地走向幸福，她就总是充满着无尽的遗憾。
“没关系啊！”林小依强忍着泪意笑，“等我明天期末考试结束，我就穿着婚纱来看你。”
“傻孩子。”外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柔和地看着慕寒风，“婚纱是穿给寒风看的。”
“那我让寒风明天就当着你的面向我求婚。”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这和她一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样子是两幅模样，外婆很少见到这样恣肆随性的小依了。
女孩子唯有被喜欢的男生喜欢着，她才敢肆无忌惮，才会放肆地撒娇和任性。
太好了，她的小依是被人深深喜欢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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