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柱顶端，摩尔扯着嗓子大叫。
老人又挥了挥手，驱散萦绕的烟雾：“你这小东西也不用为我辩解，这并不光彩。总之，我调集了各方面的数据，核验过后只能承认，你们口中的、位于以太涡旋彼端的‘家’，确实不能与现实世界归于同一时空。
“你们需要水晶，想要回家。我们提供水晶，想要研究这个过程，和背后的运作机理。
“作为一场单纯的交易，很公平，不是吗？”
石恪紧紧捏住胸前的吊坠，低着头不说话。
摩尔也来到自家主人脚边，轻轻蹭着他的脚踝，却也不再出声。
“呵，交易……”
红着眼眶的少年抬起头，语调低沉：“除了接受，我没有别的选项，不是吗？”
“作为校长，我建议你接受。当然，某些方面也给出了第二个选项——”
烟雾隐没了教授的表情，阵阵嗤笑之声仿佛夜枭的呼号：“做一个普通人，重新开始。至于什么是‘普通’，如何定义‘重新开始’，谁知道呢。”
石恪轻轻抱起摩尔，将吊坠贴身放好，缓缓说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老人熄灭了烟斗：“中午12点前，回来就行。”
逐渐弥散的烟雾中，石恪推门离开。
幽暗的办公室里，斯图亚特教授捏着烟斗站在原地，声音如同梦呓。
“该进行下一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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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恪回了一趟寝室，和已经醒来的甘兴聊了聊家常，了解了甘霖这几天的恢复进展，少年就推脱说教授找他有事，头也不回离开了宿舍。
接着，他在不大的校园中转了又转，直到走遍高耸护栏里的每一个角落。
拜会了所有的朋友，走遍了生活的地方。
该回家了。
再见。
一人一猫推开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斯图亚特教授依旧站在原处，他指着早已清空的隔间，声音依旧低沉：“那里，按照摩尔的要求准备好了。”
石恪带着摩尔，木然步入其中。门在身后自动关闭。
隔间不大的地面上，已经画好了某个一米见方的奇形怪状图样，既不对称又不繁杂，只是黑色线条歪歪扭扭，如同蚯蚓。
石恪皱了皱眉头，从吊坠中取出水晶，问道：“然后呢？”
摩尔摇着尾巴：“就放在图案中间就行啦。反正也没啥作用，画个鬼画符骗他们用的。”
“我就知道。”石恪低头搬砖，“关键只在于水晶提供的能量，对吧？”
猫咪扒拉着水晶：“是，但不完全是。放心吧主人，坏家伙们肯定没法复制的！”
说完，摩尔张开小嘴，吐出一团黑球。
“这就是那个，那个你说吃了的黑球？！”精神链接中，石恪大声说道。
“对啊！那些傻子只会用来炸人，简直暴殄天物喵！”
黑猫得意地摇着尾巴，黑球在它的掌控之下扩散成一团黑雾，均匀包裹着所有的水晶。巨量的以太持续挥发，又在黑雾的指引下凝聚浓缩，化作一个暗淡无光的奇点。
随着奇点扩张，涡旋汇聚，周遭的空间波光粼粼，呈现出扭曲的迹象。
“再等等就完成了喵。”摩尔兴奋地说，“主人，想好回家之后干什么了吗？”
石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猫咪抖了抖耳朵：“也对哦，主人失忆了。不过啊主人，我倒是蛮喜欢这边的，吃的也好，人也好，都喜欢！”
摩尔仰头看向石恪，却只看到一个背影——他面朝着那扇封闭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在怀念卡伦女士的营养餐吧！
小黑猫摇着尾巴，胡思乱想，却被猛然回头的石恪伸手捞起，走到涡旋之前。
“走吧……回家……”
不知怎么的，摩尔感觉到，主人的心在颤抖，就和他的声音一样。
肯定是太高兴了！
……
与此同时，斯图亚特教授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啊，教授您好，石恪说您找他有事——”
“是的，他现在正在忙，可能暂时没空。”
“没关系没关系！您能不能把我和妹妹的这些水晶转交给他。他帮我们这么多，我们也没啥能报答的。刚好今天早上听他在说水晶可能不够，我们就赶紧给他拿来了。”
“……进来喝杯茶吧，两位甘同学。”
“谢谢您，谢谢！”
甘兴甘霖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哥哥先走到沙发边上，将手中的一大箱水晶贴墙一放，再回过头，领着妹妹坐下。
心不在焉的教授递上热茶，拘谨的兄妹二人捧起茶杯。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甘兴充分发挥自己的话痨本性，和教授拉起了家常。
这一墙之隔的两个地方，一边是以太激荡，涡旋流转，一边是喝茶谈天，言笑晏晏。
没人注意到，随着涡旋逐渐凝实，甘氏兄妹带来的那箱水晶，也散发着湛蓝的光芒……
密封的箱子里，水晶中蕴藏的以太也在大量蒸发。可是，这些以太刚刚逸出水晶的晶格，就立刻以某种超越常理的方式消失，汇入隔壁涡旋的洪流之中。
隔间里，以太的蒸发量很快达到峰值，涡旋彻底化作半人多高的稳态空洞，摄人心魄。
这一瞬间，墙壁两侧的水晶纷纷风化碎裂，化作齑粉。
地面的鬼画符悄然亮起，旋即有莫名的幽光扫过，迅速蔓延而出，向现实的四面八方辐射。
校园内，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眨了眨眼。
而在办公室里，回荡着器具摔碎的声音。
斯图亚特教授再睁开眼，就看见满地的玻璃碎屑和横流的茶水。
面前的沙发上，兄妹二人一动不动，皮肤表面已然显露出石头一般的纹理。
老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无形的火焰瞬间燃起，将隔间的大门烧为灰烬。他快走两步，望向屋内：
除了鬼画符一般的法阵，和化作齑粉的水晶，那里什么也没有。
塞缪尔·德·斯图亚特教授腿脚一软，踉跄倒退两步，后背撞在墙壁。
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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