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灵面色不改，再次问了句：“倘若我说，你能活着出去，你想出去吗？”
“你连这座监牢都出不去，还望向逃出分舵？”女人一点儿不相信沈轻灵的话，“别费劲了，外头有一千教众和两百神使，更有三位长老坐镇，你一个人又有什么用？”
守卫看在女人的面子上，不往这儿走，就正给了沈轻灵机会。她一点点往女人的方向挪动，反扣在身后的手只轻轻一抖，半片薄刃就落在了她掌心。
捆在沈轻灵手脚的绳索簌簌落地。
在女人惊讶的目光中，沈轻灵活动着手脚起身，说：“这座监牢困不住我，分舵也是一样。所以现在我问你第三遍，你可想要活着出去？”
谁又不想活？
女人的脸色十分纠结。
“我之所以邀请你，是因为我在你身上嗅到了渴望。”沈轻灵单膝蹲在两间牢房的栅栏处，眼神坚定地望着女人，“你对我有用，所以我帮你，可你要是犹豫不决，那么你的用处便不再明显。”
一个能凭着自己本身逃过杀机的人，对沈轻灵而言，意味着其知晓这个分舵里不少的秘密。
或许是因为沈轻灵的从容，或许是因为沈轻灵不费吹灰之力脱身，又或许真的只是想赌上那么一把。
女人啪的一声握住栅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想。”
短促且用力的两个字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沈轻灵微笑着，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温声说道：“那么，现在用最快的速度，告诉我分舵里你知晓的一切。”
女人的名字是燕吾，没有姓，罪人之后。
三年前瘟疫蔓延的时候，她作为春楼里的花魁，一直靠着美色与手腕躲过了各种危险。等到那个救世济民的神医露出真面目，等到他建立起天日教，燕吾这才明白，只要她一日不离开缙云，就永远不可能安生。
可这时的她已经无法离开。
因为那个神医每月都会给缙云的百姓吃一种药，不吃的人会百虫挠心，吃了的人则康健有力，不怕瘟疫。
燕吾吃了。
所以她只能在天日教内辗转，在每个垂涎她的人床帏度日，好免去痛苦，苟且偷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燕吾苦笑一声，垂头说：“我最终还是折在了男人手里，自以为手段了得，长袖善舞，其实不过是以色侍人，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物件。”
略去感叹，燕吾告诉沈轻灵，天日教的这座水牢之上，就是分舵大殿，是分舵主裴善的住处，也是天日教的中枢。
裴善其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且在床榻间有相当难以启齿的爱好。绕是燕吾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靠近过他，最近一次，也只不过勾搭上了他身边的黑衣长老。
此外，缙云县内外的大小事最终都会由各方神使汇总，递呈到大殿内，凡事都由裴善做出决断后，才会往下推行。
而每到月末，天日教便会举行一次生祭。
到时候，作为分舵舵主的裴善要亲自下到水牢，挑选一个生辰八字都合适的囚犯上去做祭品，然后再去县里挑一个同样生辰八字合适的圣女回来。
至于拿圣女做什么，燕吾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白日里我送人出缙云，并没有看到其他神使，可是因为这生祭？”沈轻灵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是极好的，一来就正好遇上了关键时候。
燕吾的眼神更为诧异，她那只单眼打量了沈轻灵几下，才叹道：“你居然是真的主动进来的？的确，今日缙云内外的神使都在大殿里，只有零星的教众巡逻查看，他们有所纰漏是很正常的事。”
在确认送纪风尧一家出去不是陷阱后，沈轻灵转头把绳子重新反绑在了手上，眉眼低敛着，说：“现在我约莫知道要怎么办了，你在这里坚持几天，等我，我重信重诺，必然会回来救你。”
然后女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沈轻灵走去牢房门口，大声嚷嚷了起来。
守卫们本来是给燕吾面子，才没有靠近这边，现在一听到呼喊声，当下骂骂咧咧地过来，甩着鞭子打在门上，企图以此逼退沈轻灵。
“有本事就带我去见你们的分舵主。”沈轻灵昂着头，神色癫狂地喊道：“你们等着，我必要联络我的主子，让他立刻来端了你们！你们藐视天威，目无王法，必将受到严惩！”
啪！
鞭子打在了沈轻灵的手臂上，顿时皮开肉绽。
其中一个守卫想着开门进去收拾沈轻灵，另外那个却伸手拦住了他，小声嘀咕：“生祭临近，这人口中的也不知道真假，要不要去禀告神使？她毕竟是神使亲自带回来的。”
一提到神使和生祭，这守卫就有些犯怵了，脚步顿住，脸色为难。
“神使算个什么东西！”沈轻灵见鱼上钩，便添油加醋道：“我是故意让他抓我进来的，等时间一到，我主子就会循着我留下的记号，带朝廷的兵马踏平你们！”
听到这儿，守卫们也不敢私自拿主意了，赶忙转身去请神使。
隔壁牢房的女人掩面背对着沈轻灵，生怕自己被波及。她着实有些后悔自己错信了人，当然也实在没想到这个沈轻灵居然敢如此莽撞行事，只怕是要在生祭前就丧命了。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跑了回来。
守卫的身后跟了个相当不耐烦的神使，他只看了沈轻灵一眼，就扬手示意守卫把人带回来，说：“捆好了直接带去中殿给大人发落，我手头的事多着了，这种鸡零狗碎的事，下次不要叫我，一律呈到大人那里去，眼下也就大人闲着了。”
得了吩咐的守卫连忙把沈轻灵押了出去。
所谓的大人，沈轻灵本以为是其他神使，可等她看着那守卫一路行礼问安，才发现自己这一路被押送，居然是直接到了天日教的大殿里头，且是被分舵舵主裴善亲自提见。
由鲛珠点缀的华美宫殿中，站着个身量颇高的白发男人，峨冠博带，气质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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