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子时，雷母山村的天终于暗了下来。
村长家的欢声笑语，渐渐静了下来。
段嫣怀中的鹰哥此时已经睡着了，段嫣将孩子小心翼翼交给他的阿妈，然后看向村长和村长的儿子阿柱。
村长点了一支旱烟，干巴巴裹了两口，“年轻人，你究竟多大？”
段嫣笑了，“刚刚及冠。”
村长吐出口中烟圈，不说话了。
阿柱看了看阿爸，又看了看段嫣，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天谴者吗？”
段嫣笑了笑，“关于这个，我更喜欢你们称呼我为‘修真者’。”
村长、阿柱齐齐心底叹气，果然是这样。
“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村长目光灼灼地盯着段嫣。
“取一株五百年的雷云藤。”
“那你拿到了吗？”
段嫣点头，“自然是拿到了。”
村长和阿柱倒吸一口凉气。
“那你说见到了雷神是真还是假？”阿柱忍不住追问。
“若是你口中的雷神，就是晁晟的话，我用心魔起誓，我见到了他，并用一幅画换得了雷云藤。”段嫣平静地说道。
因为村民的热情和好客，段嫣突然不想再欺骗他们，尤其得知村长天天守在村西口为他祈福，等他归来。
段嫣不是白眼狼，他并不想做一个谎话连篇的人，他选择了说实话。
“你是有大福气的人，无论是天谴者也罢，修真者也好，你既然得到了雷神的承认，那就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村长说道，算是认可了段嫣的身份。
阿柱张张嘴，似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将嘴闭上。
他反反复复犹豫了好久，终于嗫嚅着嘴唇，问，“你给鹰哥的那块石头是怎么回事？”
段嫣知道，今天晚上的重头戏到了，阿柱憋了一晚上，恐怕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那是一块测灵石，石头在鹰哥手中发光，因为鹰哥有灵根，他是万年难得一遇的雷灵根，天赋很高，若是您容许的话，我想将他带回门派，也许没有几百年，鹰哥便可以渡劫飞升，进入仙界，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愿意。”
虽然段嫣说的很多词汇，阿柱并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几百年、渡劫飞升、进入仙界他还是明白的。
“你是说鹰哥要是跟你走，会活很久，说不定还会成为神仙？和雷神一样。”阿柱眼睛瞪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段嫣，好像段嫣只要说一句谎，他就扑上来揍他。
“理论是这样，他天赋很高，非常非常高，打个比方来说，都是修行，别人可能要花上万年才能飞升至仙界，对于鹰哥来说，或许不足千年，甚至更短。”段嫣说到这里，也有些激动。
鹰哥是雷灵根，货真价实的雷灵根。
不要说阿柱，就连村长也激动起来，对于他们来说，活一百年都是长寿，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开口就是几百年、几千年，这对于他们来说，和长生不老没有任何区别。
阿柱本想一口答应段嫣，可村长却赶在儿子开口之前，截住了儿子想要说的话，他抬头，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段嫣。
“你只说了修行的好处，并没有说修行的坏处，鹰哥要是修行，会不会遇到危险？”村长看着段嫣，“天谴者中，肯定不仅仅是你这样的好人，要不然也不会在我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中，是那样的一种方式出现，鹰哥会不会遇到危险？”
这真是一位智慧的老人，段嫣叹服，他并没有被“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冲昏头，而是认认真真分析利弊，为孙子未来考虑。
段嫣满心佩服地看向老人，纵然他毫无修为，但仅仅凭借老人的做派和为人，也足让段嫣心悦诚服。
于是他认真地说道，“自然是有危险的，修行之路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有些困难来自外界，有些困难则来自于修行者心中的业障，修真界并不太平，明争暗斗、你争我夺，在修真界并不讲究道义而是强者为尊，想要不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只能不断提高自己的修为。”
“很多修士，一帆风顺，却最终毁在了自己的心态上，因为嫉妒、仇恨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心魔，最终修为毁于一旦，意志不坚定于修行上也是大忌。”
段嫣缓缓说着修行途中会遭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包括妖兽、魔修，修真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
阿柱和村长听了一阵心悸，想到鹰哥若是踏上了修行之路，未来将会面临这些困难，忍不住为孩子前程感到焦虑。
村长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都沉默下来，原本很希望儿子踏上修行之路、成为仙人的阿柱，也被段嫣口中描绘的那个刀光血影修真界吓住了。
成为仙人有诸多好处，他们承认，这对于他们这些一辈子浑浑噩噩生活在大山中的普通村民来说诱惑巨大，但同样，那样一个世界太不安全了，打打杀杀、你争我夺的生活，是他们这些一辈子安分守己、本本分分蜗居在偏远一隅的人，难以想象的日子。
他们既希望鹰哥有出息，又希望孩子平安。
最终，村长和阿柱决定将这个选择权，交到鹰哥本人手中，让孩子自己选。
“段先生，我们没有办法替鹰哥做主，这个决定，您还是去问鹰哥吧，若是鹰哥愿意，我们便不反对，若是鹰哥不愿意，还请您不要勉强，可以吗？”
这是村长第一次恭恭敬敬称呼段嫣为“段先生”，他很感激段嫣对他们实话实说，他们相信，哪怕他们不同意，段嫣也有本事将鹰哥带走，甚至抹掉鹰哥的记忆。
对于一个可以点石成金、长生不老、甚至最终可以成为神仙的人，原本是没必要和他们这些毫无法力的凡人讲这些。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认认真真将利弊告知他们，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段嫣很诚实，或许他曾经欺骗过他们，但此刻，村长相信，他是真诚的。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够了。
村长认为，无论是自己，还是阿柱，甚至是段嫣，哪怕是雷神，都没有资格为鹰哥做决定。
是否要踏上修行之路，还要看鹰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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