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知道三哥是恩怨分明的好汉子，能不能多嘴问一句，为何一定要打煞他？”，烦了小心的问道。
他拒绝不了，李山是一个人，不是畜生，他不忍心拒绝那祈求活命的目光，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活活打死，就算要打死也要有个理由，至少心里不痛快这个理由不够。
张三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烦了竟会为了个杂役当众质疑他，也不禁对这个小胖子上下打量了一下。
咬着牙不废话，弯腰把李山的衣领一把扯开，指着一处刺青沉声道：“洒家不妨直说了吧，某要打死他不为别的，只因这厮是古阳部的！”。
”古阳部！”，四周一片惊呼，继而许多人往前几步怒道：“打死他！”，“不能轻饶了他！”，一时间群情激昂，纷纷喊打喊杀。
张三继续道：“洒家当年跟古阳部的牧民打过交道，他们部落的风俗就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在脖子下面纹个飞雀的刺青，今日我叫这厮鸟喂马他不动，拽他的时候洒家正好看到，他还想遮掩，洒家岂能容他！”。
一时间群情激愤，纷纷道：“原来如此，幸亏三哥仔细，这厮分明就是奸细！”。
“杀了他！不能留他性命！”。
“狗奸细该死！”。
李山早就吓呆了，只是痴傻的抱着烦了的腿，全身如筛糠一般哆嗦个不停，围观的各族杂役默默退了一步。
烦了理解众人为什么愤怒，与所有的军人一样，他们最痛恨的不是凶残的对手，而是可耻的叛徒，对于背叛，安西兵有着格外的仇恨。
最刻苦铭心的，当年高仙芝高大帅率领安西兵远征石国，两万安西兵带着各族兵马在怛罗斯与十几万大食和诸国联军对决，安西兵力虽少但在高帅指挥下丝毫不落下风，大战到第五天，战局正紧要关头，后军葛逻禄部突然叛变与大食人前后夹击，安西兵因此大败，两万安西儿郎仅余数千……
这一仗被高帅视为奇耻大辱，发誓要血洗葛逻禄部报仇，结果几年后安史之乱爆发，安西兵被调回平叛……
最近的，也就是不久前的燕子关之战，如果不是古阳部叛变，杨将军是能坚守到援军到来的，现在燕子关失守，杨将军与数千安西兵殉国，战局糜烂。而罪魁祸首便是叛变的古阳部！
看着喊打喊杀的人群，又看看远处噤若寒蝉的杂役们……烦了暗叹，仇恨蒙蔽了所有人的双眼。
包括自己的兄弟们都在对李山怒目而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可李山真的是冤枉啊……
看了看李山身子下的尿渍，烦了抱拳向四周一礼，待周围静下来对张三苦笑道：“三哥，你既知古阳部的风俗，亦该知道，古阳部从来到这里便分成两部，到如今都一百多年了，背叛大唐的是燕子关东古阳部，李山是库勒城西古阳部，这两部不但不相来往，还势如水火啊……”。
张三沉声道：“左右都是古阳部，都是一样的骨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对！需杀一儆百！”。
“反正都是一伙的！”。
许多人在附和，有人拔出短刀向前走来，一刻都等不及了。
旭子暗暗拽着烦了衣服示意不让他继续求情，因为一个异族人犯众怒不值得。
可烦了实在是忍不住，李山真的是太冤了……
用力挣开旭子，烦了继续弯腰陪笑道：“诸位哥哥，山西姓张的杀了人，不能让山东姓张的偿命吧？属实是没道理啊，这李山……”。
有人变了脸色，沉声道：“杨家兄弟如此护着这厮鸟是何道理？”。
旁边一人道：“听说杨兄弟爷祖两代都是好汉子，不想后人如此不堪”。
话音未落，郭旭大怒，手握刀柄向前两步喝道：“呔！谁敢辱我兄弟！可识得某手里横刀！”。胡子董长安等人也齐齐涌上来怒目而视。无论怎样，杀不杀李山是一回事，有人当众羞辱自己兄弟是不能忍的。
张三这时必须站出来了，向前随意一抱拳道：“我兄弟不会说话，几位兄弟莫怪”。
作为二营有名的好汉能当众行礼致歉已经做到极限了，郭旭等人给烦了争了面子，但不能得理不饶人，拽了烦了一下准备退开。
没办法，李山说到底只是一个异族杂役，情求过了，张三等人执意要杀人泄愤，面子也给到了，自然不能为了他跟张三等人再顶下去，那就真弄得不好看了。
烦了也知道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了，低头又看了李山一眼，低声叹道：“对不住了老兄，我救不了你”。
李山已经绝望了，他只是个蝼蚁一样的小人物，跟这里的任何人都没什么交情，烦了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不可能因为他跟同袍翻脸。
“杨兄弟，俺命苦，只能来生再报答你了……”。
烦了叹口气正待要走，几个人却走了过来。
“三儿，不好好歇着在这闹什么？”。
场中所有人忙抱拳弯腰行礼，“参见将军！”。
来的人正是安西兵少将军郭华，郭华身量高大，面貌威严，虽然都叫他少将军，其实郭华的岁数不小了，已经四十多岁满头花白，叫他少将军自然是因为老郭的缘故。
郭华正在处理军务，这边吵吵闹闹的惊动了他，便带亲兵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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