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刚过，众人赶到了洛枳渡口，三伙斥候都已等在河边。大河自西南流向东北，现在正是水小的时节，这段水流平缓渡口现在水更浅，四五十步宽的河面深处都没不过膝盖。
沿河看了一下附近，没发现大队人马的踪迹，看来吐蕃人暂时还没来过，也不知道他们在磨蹭什么。
张三下令歇息，吃点干粮饮饮马，时间不长又令上午斥候的人歇着，另外两伙人去对岸前进二十里斥候，又安排了六个人每三人跟着一队。
上午离开了三十多个，这回另外的人又出去，唯独留下了烦了他们一伙。
“三哥，我们也去吧”，烦了实在不习惯这样，狐狸等人纷纷道：“都头，俺们也厮杀过了，也是安西兵”。
要走的人群发出一阵大笑，“娃娃莫急，先学学，将来有的你们仗打”。
“走了走了……”。
一声呼哨，二十多骑涉水过河，转眼间消失无踪。
张三又派了两个人去对岸树上放哨，老兵们各自靠着树，时间不长竟然鼾声四起，这就是老兵，他们的神经早已锤炼的坚如铁石，不会慌乱，也不会兴奋，只是淡然的做该做的事情。
少年们却睡不着，问过张三后都挽起裤腿下到河里摸鱼去了，也不嫌水凉，鱼没见摸到，玩的倒是挺高兴。
张三看着河里的少年，说道：“烦了，四哥说你是有学问的，你知道升平县在哪儿吗？”。
烦了知道升平县是张三老家，想了一下在都护府看过的书籍，答道：“升平县应该是坊州下辖，前代属延安郡，在长安北边三百多里吧”。
张三没想到他真的知道，回过头高兴的道：“对对对，阿爷也说起过延安郡，洒家给忘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这些天越想就越想不起来，幸亏你知道，兄弟果然有学问”。
看他高兴的样子烦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老兵没有亲人了，儿子的死对他打击巨大，有些神神叨叨的。
“阿爷说阿翁在世的时候常说，应该带个信儿回老家去，是生是死的总要有个说法，不然都没法写族谱”。
烦了附和道：“是啊，该有个说法……”。
张三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道：“烦了，帮三哥个忙，如果将来你能回到关中，给咱老家带个信去，阿爷叫张平，阿翁叫张大林，还有咱两个兄长，两个儿子……”。
烦了郑重点头道：“好！我若能回去，一定给三哥把信带到，老张家四代安西兵，都是好汉子”。
张三整个人放松下来，点点头道：“好，好，若是能带信回去，俺们家四代七口效力军中，朝廷怎么也要给族里些好处，咱们都能写进族谱，年节的也能吃些供奉，不是孤魂野鬼了……”。
看着他缓缓靠到树上闭上眼睛，烦了轻轻叹了口气。这个老家伙从哪看都不像汉人，可除了那张皮，他却是个纯的不能再纯的汉人。
烦了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着。
“有贼人！”，耳边传来张三的大喊，“有敌情！戒备！”。
一轱辘爬起来，烦了看着乱糟糟的众人有些发懵，心跳竟然有些加速。
对岸树上的兄弟在挥舞旗子，烦了学过斥候旗语，意思是有兄弟回来了，带回了紧急军情。
众人已经集合完毕，各自牵着马静静等着，有敌情的时候不能着急上马，要等着上官下令，确定出击或撤退后才能上马。节约马力，哪怕是一点也要省。
对岸树上的旗子再变，斥候的兄弟传回了讯息，前方有贼人，人数不多或者战力不强。
“上马！过河！”，张三大喝一声。“诺！”，众人齐声应和。只在一瞬间，方才那些有些颓废的老头子已经变成了一群雄狮。
三十多人迅速涉水过河，狐狸靠近烦了低声道：“凡哥，咱们不是斥候么？这过河作战……”。
“闭嘴！”，烦了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无论什么时候，在军中质疑上司命令都是重罪，按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都是活该。二营的目的就是尽量迟滞吐蕃人的脚步，有战机当然要打，三哥的决定没有问题。
张三扭头看了烦了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众人到了对岸，前面报信的兄弟也到了，“三哥，东北小土山，吐蕃仆从军一个百户”。
张三仰天笑道：“弟兄们，来买卖了，走！”。数十骑打马向东北方向冲去。
战马奔驰间烦了却在一阵阵走神，一会儿想刚才做的梦，一会儿在想旭子他们和古阳部那些人，后来又想艾沙她们，还有她家刚那只小奶狗，还有黑毛，他知道现在不该胡思乱想，可就是忍不住。
远远又看到两个斥候的兄弟，正向这边招手，张三命令一直向前，片刻后二人也随队伍一起前进，向他回报前面的情况。
有个小部落正在拖家带口的迁移，被吐蕃一个百人队追上了，正在杀人。
“弟兄们没露，都在土山后边藏着呢，贼人有七八十个，没有武士”。
张三失望的骂道：“他娘的，又是些打粮的小喽啰”。
如果有贵族武士带队，抓一个回去能得到许多情报，至于这些不知道哪个山沟的仆从抓了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来都来了，没有不打的道理。
沿路又遇到四个来接应的兄弟，众人终于到了小土山，烦了知道这个地方，那天做沙盘的时候他还特意做过这里，没办法，附近都是一马平川，只有这里勉强算个标识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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