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篝火安静地燃烧着，火星跳动，劈啪作响。
看到熟悉的月亮升起，叶观武多少松了口气——如果有华夏人在末日中存活下来，依旧可以遥望明月寄相思，不至于在抬头时，连最后一丝情感寄托都找不到。
亚瑟很快就搭建起一个简易营地，帐篷、篝火，烤肉用的铁架子，一应俱全。他背包里的烤兽肉就是为这个时候存放的，虽然没有太多调料，但肉质本身已经足够筋道，一口下去，回味无穷。如果不是为了节约存量，叶观武恨不能敞开来狠狠吃几块下去，吃饱喝足了，他甚至还有能力在营地里煮一壶咖啡，分给众人喝。
物质的极大丰裕，给了伊莉雅不小的震撼。可想而知，即便发展了红石科技，很多问题还是没办法解决的。至少，想要喝上一壶由纯正可可豆泡出来的咖啡，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奢求，能找到速溶咖啡那都不容易了。
“好烫……”一口下去，伊莉雅被充盈在口中的新奇味道所俘虏，甚至连对温度的感知，都是稍后才体会到的。即便被烫到了舌头，她都舍不得把嘴里的咖啡吐掉，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大口大口吞咽着干冷的空气。
“烫到了喝水啊，那个……”
不等叶观武将水瓶扒拉过来，士郎便已快速递上一瓶矿泉水——快的有点反常了，倒像是他一直在关注伊莉雅的动向一样。
阿尔托莉雅略显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水……”女孩接过水瓶，看着满满一整瓶晶莹的液体，瞳孔放大，仿佛是在做梦一般，“这么多的量，都给我一个人吗？不用分一下吗？”
“放心，水有的是。”亚瑟拍了拍自己的挎包，笑道，“这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长处了。”
“可别小瞧了后勤，铳士。”海刚峰一本正经地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负责的顶重要的工作。”
叶观武笑了笑，收回右手，不经意地问道，“红石屋那里，也会很缺水吗？”
“地上的水源几乎都干涸了，原先城市的自来水系统，早已被流沙掩埋。真正的问题是，我们很难找到干净无害的水源。只能在开采红石的时候，顺便发掘一下地下水资源，才能勉强度日。”
回想起那里的苦日子，伊莉雅不禁皱了皱眉头。
口号喊的再响亮，空空如也的肚子，干裂的嘴唇，总是不会说谎的。
“同样的道理，食物也是配给制，几乎都是工厂里加工出来的能量棒，仅仅能提供身体不死的能量。要吃到一次蛋白肉，都需要提前一个月去申请，至于活家禽的肉……和我们这种人，基本无缘的。哪像你们这样啊，居然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肉……嗯……真好吃……”
一边不停歇地吃着，伊莉雅莫名苦笑了一声，像是被鲜美多汁的烤兽肉给呛到了。
在座众人哪个不是人精，从她的苦笑中，立刻推断出很多信息。
在艰难的环境下，红石屋并非一个乌托邦，相反，它有着诸多严格的战时制度。而且，在其内部，似乎还存在不同的阶级，上位阶级享有的资源，要比下位阶级多的多。
至于伊莉雅这样的童子军，对他们来说，似乎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炮灰。
“反正，在走到红石屋之前，你就敞开肚皮吃吧。别的没有，你这点儿量，我还是供的起的。”亚瑟和叶观武交换了一下眼神，“天色也不早了，我把睡袋拿出来，今晚的守夜……”
敲定了守夜的顺序之后，众人迅速吃完这顿囫囵大餐，便纷纷进入梦乡。排列也很有意思：叶观武和亚瑟靠在一起，阿尔托莉雅和士郎靠在一起，剩下三个从者靠在一起。正巧，岳飞还在若水馆中等信儿，他的睡袋就被分给了伊莉雅。
这姑娘选了个营地中靠角落的位置，蜷缩着躺下，背过身去，沉沉睡下了。
————
本质上来说，从者是不需要睡眠的，他们没有肉身，自然也不会感到困倦。只是，以一种“闭目养神”的姿态，可以缓慢地恢复魔力，从战术上考虑，仍然有休息的必要。
第一班站岗的是，队伍中唯二的两个人类御主，叶观武和士郎坐在燃烧的篝火前，似乎也没什么可做，出神地盯着跃动不已的火苗。尽管还有诸多谜题没能解开，叶观武却奇迹般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了。就想要与这片沙漠融为一体，沉寂在大地的怀抱中。
抬头看，没有工业污染，没有雾霾的夜空，竟能如此澄澈，倒映出璀璨华美的星河。
“真安静啊……”士郎感叹道，“明明才七点半，却像是已经深夜了一样。”
“没有人，没有车的世界，是这样的。”叶观武叹了口气，用双手撑着沙地，伸了个懒腰，“也许，平时的世界本来就太嘈杂了，我们都是在嘈杂的城市里出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才会觉得不适应。”
“我倒是喜欢热闹一点啊，至少，热闹代表周围有人吧？不像现在这样，茫茫一片沙漠，除了我们，连个影子都没有……”
樱岛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觉得伊莉雅现在信任我们了吗？”
“如果是你，你会信任一群认识不到24小时，穿着奇装异服，在这种致命沙漠里行走的怪人吗？”叶观武反问道，“末日到来，人口锐减，剩下的幸存者组成的庇护所，生存模式肯定和之前不一样了。有点类似原始社会，大多数见到的都是熟人，也只有彼此熟知，才能给予信任，成为同伴。”
“对她来说，庇护所以外遇到的人，其实都跟怪物没什么两样。”
“怪物啊……”
士郎微微偏过头去，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
“居然会有被她看成怪物的那天，这大概就叫‘世事无常’吧。”
“你怎么了？”叶观武好奇道，“半道上我就有这种感觉，接下来伱的表现，更是佐证了我的猜想：你似乎对这个女孩，有着超出常理的关心。”
“啊……很明显吗？”士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倒也没有否认，只是干笑道，“她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不仅相貌，连名字都完全一样。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吓了一跳。世界上竟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偏偏让我在这里遇到她……”
“这也是林克有心计划好的嘛？”
……
仰头，凝望着安静的星河，叶观武忽然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无所谓了。
是也好，不是也好。真的要好，假的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此时此刻，他们身处不被打扰的大漠中心，沐浴着前所未有的宁静星光。
“和我讲讲吧，你和那个伊莉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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